┏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┓ ┃本书由书本网【嗳魅】为你整理, ┃ ┃更多txt好书敬请登录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┃ ┃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 ┃ ┃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┃ ┗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┛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重生80年代买房子(上) 作者:猪Lily 文案: 事业版: 魔都还没开发呢,先下手为强! 帝都也要建高楼,赚个盆满钵满! 大小妖都不错,也要发展房地产! 重生回八零年代,做个有良心的房产商。 情感版: 这是男人+女人+基佬的故事 女人+基佬=夫妻 男人+女人=婚外情 男人+基佬=伪情敌 PS:1、重生爽文,1V1,男主C 2、求包养啦亲~~~ 内容标签: 重生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李昭,君初 ┃ 配角:沈灵初,祁阳 ┃ 其它:   ☆、反击吧,1988!   1988年,上海浦东川沙县陈家村。   陈家村又出新闻了。都说“妇有长舌,维厉之阶”,越是偏僻的地方,小道消息传得越快,尤其浦东这么个“三不管”地带,浑似被阎罗王光顾过似的,汉子们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,穿着层层打补的褂子,赤脚在田间劳作,晃眼老半天就过去了。娘们独自在家,总喜欢凑一块儿唠嗑些有的没的。   消息打村西边的陈老头家来。   陈老头是村里有名的鳏夫,年过五十死了老婆,又从人贩子手上买了个年轻的女娃娃当老伴,那女娃娃据说还是个大学生,陈老头把人弄上手的时候,别提多高兴了。   买女人的事儿在村里很常见,浦东太穷,哪有女人肯嫁过来?再者农村人都有一套重男轻女的思想,打杀女婴时有发生,导致村里一眼望去全是爷们,女人供不应求,村里眼下这代,还有六十几个老光棍等着娶媳妇呢!   问题总要解决,所以暗地里的生意越来越多,外地女人被卖到浦东,总会被男人家好好“□□”一番,总之要你条儿顺了,弯儿转了,心甘情愿埋在浦东的黄土地上。众所周知,女人嘛,孩子生出来,再多不甘心也只能把眼泪往肚里吞。   陈老头也是打这主意,坏就坏在这次的女娃娃骨头有点硬,□□过后看着挺顺从,新婚之夜却惹出大事,把老头子捅死在床上!   平日陈家人多势众,女娃娃可能明知自己对付不过去,所以假装被□□好了,到了做那事儿的时候——你懂的,不宜有外人在场,女娃娃就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菜刀,扑到陈老头身上,一刀封喉干净利索,连个响声儿都没有。   等陈家人感觉到不对劲,冲进屋子看情况时,只留下陈老头的尸体和洒满血迹的床,女大学生已经不知所踪,窗户口还开着,凉风冷飕飕刮着人脸。   陈家人气疯了,纠集大帮子人闹哄哄到处去找,势必要把那小娘皮子找回来活埋。消息传得很快,整个陈家村都出动了,通常村里女人逃跑,就会面临整个村子的追杀,这也是村里女人不敢轻易逃跑的原因之一。   然而搜索好几天,始终一无所获,找来当初的人贩子,沿途摸索到那女娃娃老家去,也没个准话。最后村里的老人发话:可能逃去外滩了。   1988年,黄浦江把上海分成两个世界,民谚有云:宁要浦西一张床,不要浦东一间房。浦东只是从外滩远眺的一片农田菜地,荒芜的地表只稀稀拉拉几处人家,大雨过后时常水漫金山、烂泥堵路,上海本地人不愿意承认那是上海地界,他们更认可那里是贫民窟。   和浦东对比,浦西简直是天堂,浦东人也时常有逃去那儿的,但很多到最后都灰溜溜地回来,因为浦西人看不起浦东人,想在那儿找份工作难于登天。浦东的娘们很少有逃去那里的,毕竟一江之隔很容易被抓回去。   村里老人说,正因为浦西针对浦东,如果那小娘皮在浦西有什么亲戚或靠山,就说不准了,浦西人出了名的排外,就算面对整个浦东的追杀,人也根本不怵,因为整个浦西都会团结一致捍卫本地人民的利益,这点倒是和浦东人很像。   陈老头的大儿子发话,人还得找,如果那小娘皮真在浦西找到靠山,就暗搓搓地把人弄回来,总之不能和浦西人正面对上,也不能就此善罢甘休,否则本地女人看到这情况都效仿,村里就要闹翻天了!   浦西,开元宾馆。   李昭躺床上好几个日头,眼神呆滞,思绪不知飞向何处。   头顶是一盏昏暗的小吊灯,长线垂下拽住小小的灯泡,嘎吱嘎吱不绝于耳,粉墙潮湿,瓦皮扑棱棱往下掉,险些砸到她头上。她躺卧的床很脏,床单与木板间的夹缝里还有香烟灰,周遭环境也很老旧,很多陈设是自己许久未见过的。   直到此刻,她才不得不承认,自己真的重生了。   两个月前,她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,搁马路上被一辆发疯的车给撞出十几米远,再次睁开眼就是陈家村那间破旧的茅草屋,陈老头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恶心。   李昭上辈子过得可不算好。   她本来是个大学生,来上海投奔亲戚,途中却被人贩子给逮住,送到陈家村陈老头家,成为五十多岁老头子的老伴。她几次想逃却总能被抓回来,甚至逃回老家南京,陈家人依旧能追过来,每次找到都是一通好打。   那几年,她被打断双腿,终身残疾。   陈家的生活宛如地狱,如今回忆更是噩梦。那几年正遇上浦东开发,地价飙升,陈家得到机遇迅猛发展,瞬间成为当地大族,她的日子并未就此见好,反而愈加陷入困境。   陈家有钱后,陈老头跟她离婚,又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,这回不同的是,对方心甘情愿嫁给老头子。她被陈家人赶出去,拖着残疾的双腿四处找工作,可惜因为她不良于行,年纪又太大,在上海举步维艰,最后只能蹲在一家破旧的工厂做女工,直至被疯车撞死。   回想自己的一生,李昭恨得心头滴血。   陈家,陈家……她的苦难几乎全部来自那个农村的落后家庭,自己本来是个大学生,在那个大学生稀缺的年代,她简直是前途无量,然而所有美梦都被那群自私自利的人给毁了!   不仅如此,他们连两个可怜的老人都不放过!当初她逃回南京,寻求父母庇佑,谁知陈家人居然领着大帮子亲戚硬把她抢回去,父母寡不敌众,却不肯死心,千里迢迢追到上海找她,谁知在路上出了事故,客死异乡。   那段时间,她几乎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。   想到这儿,李昭就感觉所有热流都往脑壳上涌,脸皮涨得通红通红,指节发出诡异的咯咯响声。   陈家人,陈家村……上天既然让她重活一回,她就要活出个样子!      ☆、跑路吧,加速!   达尔文说得好,优胜劣汰适者生存,像陈家村那样的贫穷村子,早就该被淘汰!是他们自己要打杀女婴,断了延续的途径,六十多个光棍就该继续光着,直到整个村子彻底在世上消失!他们犯下的罪过,不该由无辜女人来偿还!   李昭捏紧拳头,唇边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   人人都以为陈老头的死是意外,恐怕陈家人自己都这么认为,只有李昭自己知道,那是蓄谋已久的杀人计划。   两个月前她刚重生,正遇上那该死的人贩把她卖给陈老头。她顿时领悟命运开始轮回,脑海中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。   她平日假装乖顺,寻着空当在床底藏了把菜刀,新婚之夜直接把那个老不死的给杀了,并且十分小心地没让血液洒在身上。   这是她在梦中无数次演示过的场景。   上辈子当她够成熟,能够看透很多事的时候,脑海里就不停有残忍的画面掠过,她无数次幻想当初把陈老头给杀了,结果会怎么样。每每描绘那个场景,她四肢百骸都在颤抖,兴奋得整夜整夜睡不着。   如今梦想成真,她发现现实远比虚幻更令人狂喜,陈老头的尸体就躺在她脚边,她胸口积郁多年的恐惧终于消弭于无形,这个老无赖的死似乎象征着将来不一样的命运,她的人生将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运转。   把衣服换了,从窗户口逃走后,她就跑到外滩来,已经近一个月了。   年轻时不懂事,面临迫害不知反抗,甚至间接害死最疼爱自己的父母。重活一世,她已经是四十岁的脑容量,足以看清当下利弊得失,所以她决定暂时逃到外滩,而不是前世一般逃回老家,她非常清楚仅一江之隔的浦东和浦西,文化差异有多么大,只有自命高人一等的浦西,才有可能成为她安家落户之处。   李昭逃走的时候,身上只有十几块钱,去除长途电话和一个月房租,她只剩三四块钱的伙食费,勉勉强强熬下来,现在真的已经身无分文了。   出逃的第二天,她就换装出门,到电信局打了个长途电话,告之父母眼下情况。   她没敢说自己杀人,怕吓着父母,只说自己在浦西找了份工作,前些个儿遇到个女孩,从浦东逃出来的,被卖作童养媳。她帮对方逃跑,结果被女孩的买家恨上了,要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,她没办法,只好辞了工作躲起来,现在准备找表舅帮忙。   李父李母都是老实的公务员,听说她的处境后快把嗓子哭哑了,张罗着要来上海给她撑腰,被她及时制止。   她告诉爹妈,野蛮农村人不是好惹的,他们必须当做没跟自己联系过。过不多久,陈家村就会派人去南京打探自己的下落,届时千万不能说漏嘴,更重要的是,千万别到上海和陈家村人起正面冲突,斗不过不说还有可能把自己暴露。   李父李母知道女儿安好,把心放下一半。不久陈家村果然来人,为首就是陈老头的儿子,威胁李家父母把人交出来,李父李母按照女儿吩咐的,说李昭从来没回来过。他们左右探查,发现李昭的确没回来,就不了了之,临走前恶狠狠地警告,如果李昭回来,必须第一时间告之他们,否则整个陈家村的人会挥舞着大刀过来,把他们全家砍了!   事后李昭又给二老打个电话,把两人安抚下来。她暂时不能回去,被陈家村的发现了就要摊上大事,她保证在上海好好生活,等风头过去了再回老家。   二老何时遇上这等事?只能含泪吞下所有苦涩,任由她去了。   把父母的事解决好,李昭长舒一口气,想想自己的房租和伙食费,她最终决定外出打工。她不敢让父母寄钱过来,因为实在不安全,信件很容易被截下,让陈家村的人发现了,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。   李昭决定去找身在浦西的远房表舅。   上辈子她被抓,完全没想到可以利用这方面的资源,因为表舅只是个小小钢材厂的工人,她想,自己父母都没法搞定的事,表舅肯定也不行。当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荒谬时,陈家已经成为一方霸主,不可撼动。   穿好厚厚的衣服,头顶长檐草帽,裹上粗糙的毛线围巾,衣物挡住半张脸,即便近看也没法准确摸出脸型轮廓。李昭对着镜子左瞧右看,确定万无一失才敢出门。   路上没遇到什么阻拦,她花几分钱坐三轮车到闸北区的沪钢钢铁厂,父母说过,表舅就在那里工作。   沪钢在郊区,占地不大,老旧的铁门半敞开着,里面传来不间断的狗吠,左手边还有个值班室,守门大爷坐在里面看报纸,老烟杆冒着白气,大爷时不时把杆子搁泥地板上磕一磕,手法娴熟,是个老烟枪了。   来来往往的人群,都要从烟枪大爷眼皮底下过。熟人可以直接过去,陌生人必须出示证件,竟没有错了一个。   “请出示工作证。”烟枪低垂着头看《人民日报》,莹莹绿光的眼镜片儿看得人后脑勺发凉。   李昭心下大骇,老大爷始终没有抬头,却能知道自己不是沪钢的员工,常听说有人能从对方的姿态、穿着和步伐上分辨身份,看来真不假。   李昭定了定神,道:“对不起,我是来找人的。”   “找什么人?”大爷把报纸翻个个儿,仍旧没抬头。   “何建国——你们有这号人吗?”   “何主管?”大爷声音忽然拔高,终于抬起那颗高贵的头颅,眼珠儿定定瞧着李昭,神情诡异莫测,“你是何主管什么人?”   何建国在沪钢钢铁厂是个很奇特的存在,本来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文员,新任总经理上台后,他也跟着水涨船高,成为部门主管。具体做什么事不清楚,但钢铁厂的生意越来越好是真的,他因此更得总经理看重,隐隐有沪钢钢铁厂二把手的架势。   守门大爷是知道内情的人,总经理和何主管做的事,暂时不能让外人得知。   “我是他表侄女,来找他有点事,请问他现在方便吗?”李昭皱皱眉道,大爷的态度让她很疑惑。   大爷审视的目光在李昭脸上停留许久,最后放下报纸,拍了拍□□在外的大肚皮,操着口含糊不清的上海腔道:“我去里面问问,你先搁这儿等着吧,我马上回来。”   守门大爷走后,李昭就在值班室门口休息,感觉这地方应该安全了,就把一身“装备”给脱下。      ☆、寻找吧,靠山!   夏季才刚刚过去,热气还没散干净,她裹着那么多衣服坐车过来,几乎到了极限。她一边扇扇凉,一边思索守门大爷的态度。看刚才的情形,表舅仿佛是位了不得的人物,至少在沪钢里是被人尊敬的。   李昭眼神黯了黯,想起表舅日后的下场,不免叹息。   80年代是个比较敏感的时间点,投机倒把分子和个体户被当时的“吃国家粮”之类的观念所排斥,被主流国营经济拒之门外,囤积居奇、买空卖空等手段牟取暴利被定义为“投机倒把罪”,直到2008年才得以撤销。   表舅何建国,做的正是这类危险买卖。   沪钢是国企工厂,表舅毕业后就被分配到这里工作,开始只是个小文员,后来不知怎的野心变大,开始做投机倒把的营生。当时上海的“价格双轨制”正如火如荼,表舅从中看到商机,撺掇新任总经理一起干,收获巨大利润。   可代价也是巨大的。沪钢的暴利太惹人眼红,被同行给举报了,上面派人视察,证据确凿没有任何转圜余地,表舅被关进牢房三年,出来后就人不人鬼不鬼,整日只知道借酒消愁。李昭的委屈被他知晓,更是雪上加霜,他恨自己没有能力,害了总经理也没保护好小侄女,最后心灰意冷自杀身亡。   李昭心口温热,表舅对自己的好,她永远记得,就算陈家声势最盛的时候,他也曾试着营救自己,让她在人生的坎坷上总算看到点希望。   暗暗下定决心,她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,也要改变表舅的命运。   何建国听说自家侄女来了,欣喜若狂,跟总经理打个招呼就来迎接李昭。他从小就跟小侄女最亲,早半年前表姐和表姐夫就来信告诉他,李昭近期会来上海投奔他,可是到了约定时间点儿,总不见个人影,正着急呢。   “我也跟你去看看。”总经理勾唇看着何建国,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。   何建国旋即会意,肃然低声道:“总经理您放心,有些事,不该说的我肯定不会说。”   “我知道你是个谨慎的,别辜负我对你的希望。”声音幽幽的,宛若鬼魅呓语。   何建国冷汗潸潸,直觉总经理真是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。   新任总经理名叫沈灵初,是□□的儿子,一年前空降而来,看着也就25岁上下,他毕业于南京大学,和小侄女李昭同出一门,毕业后就被沈书记分派到沪钢锻炼,年纪轻轻野心却不小,第一个月就和自己搭上线,要搞投机倒把赚大钱。   沈灵初长相十分俊美,180的身高,白白净净的脸蛋,眉眼轻佻略显阴柔,艳唇勾起妩媚惑人,给人“此僚危险”的错觉,可是仔细看去,分明笑得孩子般纯净,仿佛刚才的挑逗都只是自己思想太肮脏。   何建国觉得,总经理实在是个谜。   李昭在值班室等了会儿,忽然眼前有人影越走越近。她欣喜地向对方看去,以为何建国到了,谁知映入眼帘的竟是自己梦里也不想见到的人!   “李昭?”陈安平试探性地叫了声,见对方脸色煞白,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。   他露出淫邪的笑容,向李昭扑过去:“好你个小浪蹄子,总算让我给逮到了!没皮没脸的贱·货,居然敢杀人逃跑,我可告儿你,你这罪往法庭上一搁,就是坐牢的买卖,识相点跟我回去嫁给大侄子,否则我能把整个村子都叫来,把你全家砍了你信不信!”   陈平安抓住李昭的胳膊往外拖,嘴里威胁的话语不断,也不怕把人群引过来。在他的认知里,暂时没有“自卫杀人”的概念,还以为杀人肯定得坐牢,所以也不怕把事情弄大,他以为李昭杀了人肯定不敢瞎咋呼,说不定还要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把自己交给警察。   看着李昭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蛋,陈安平舔舔嘴角,想着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东西,到时候嫁给大侄子,让他分一杯羹也无不可。这么想着,手上力度又大了几分。   李昭心里暗恨自己太大意,那么早把衣服帽子脱下,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里居然会遇上陈家人。   这个陈安平是陈老头弟弟的儿子,看身上穿着,应该是沪钢的员工,真是晦气!   她当然不怕和陈家人对簿公堂,自己的行为完全可以解释为“自卫杀人”,反而陈家人拐卖妇女,陈老头强·奸未遂,都是证据确凿!   她信心满满还有个原因,就是陈家到现在还不肯报警。   陈家死了人,但陈家人不敢报警,究其原因还是坏事做下太多,村里半数以上的女人都是拐来的,哪敢让警方深查?李昭的罪行顶多关个几年,陈家拐卖妇女的事一旦被抓住,村里女人会跑掉一大半,整个家族都要进牢房,得不偿失。   她算准了陈家人没那个胆子报警!   80年代是个动荡的时代,杀人犯法的事时有发生,却很少得到处理,反而耍流氓、投机倒把、思想不端正等“政治性”的罪行会被妖魔化。   李昭正是看准这点,下手毫不留情,陈老头那样的人,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,她完全有资格主宰对方的生命,半点负罪感也无,因为她是站在受害者角度惩治那些恶魔!   善恶好轮回,天命终有报,如此而已。   两人脑回路根本不在一条直线上,态度都很强硬。   “我警告你,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!”李昭冷冷威胁,手腕上疼痛愈深,却毫不妥协。眼看着周围人群越来越多,反而渐渐镇定,她不信陈安平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抢回去。   陈安平却好像听到了莫大的笑话:“你报警?我还没报警呢!你自己杀了人还敢倒打一耙,小心爷爷我直接把你交到警察局,把牢底坐穿了!”   说罢就一把将李昭抱住,肌肉虬扎的双臂箍住李昭瘦弱的身躯,把她往外面带去。李昭咬紧牙关,稳住步态,尽量使身体保持平衡。   她四十年的日子可不是白过的,至少和无赖打架这块,她能将自身优势最大化,面对陈安平这肌肉大汉,即使不能反败为胜,稳住下盘还是很容易的。   双方陷入对峙。      ☆、见面吧,闺蜜!   陈安平是个农家汉子,力气大得很,周围人明显都是看热闹,不肯来帮忙,李昭今生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少女,十指不沾阳春水,不比上辈子皮糙肉厚抗打,她咬紧牙关大汗淋漓,明显感觉步子在挪动,快要坚持不下去了。   陈安平奋力把人挪出去,可许久也不见成效,急火上来,正准备把李昭扛起来带回去,却听得不远处一声大喝,震得他心神俱裂。   “你在干什么!!!”   何建国远远走来就看见大堆人围在门口,吵嚷声沸反盈天。他有不好的预感,急忙拨开人群,就看到一个穿着沪钢员工制服的家伙正在和自家侄女拉扯。侄女很明显是被动的一方,被那大汉拽着走,眼看就要坚持不住,他愤怒大吼,制止对方的举动。   陈安平眼见是何建国,也不敢造次,嬉皮笑脸地凑上去递上根烟:“何主管您别生气,家里人闹事,我正处理呢。”   陈安平不知道何建国和李昭的关系,私心以为对方多管闲事。不过话说回来,就算何建国多管闲事,他也不能怎么的,对方是总经理的心腹,直接跟上面有牵扯,他们那个破村子人再多,也禁不住沈书记动动手指头。   何建国本以为只是双方闹矛盾,听了陈安平的话简直火冒三丈,气势汹汹地把陈安平递来的烟扫在地上,怒不可遏道:“我侄女有你这么个亲戚,我怎么不知道!!!”   陈安平是为数不多在浦西找到工作的浦东人,整个陈家村都为他骄傲。何建国也听说过浦东那边的陋习,对那些穷乡僻壤的人一直怀有偏见,却没想到对方竟把主意打在自家侄女头上,别提多恼火了!   至于陈安平,早就傻眼了。他听家里长辈说过,李昭可能在浦西有亲戚,却没想到对方背景这么深。何建国是什么人?他是上海□□儿子的心腹,间接算沈书记的心腹,沈灵初把对方当好哥们,沈书记更是对这个后生晚辈信赖有加。   他惹大祸了!陈安平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。   何建国也不管陈安平想些什么,直接把李昭从对方怀里拉出来。他也是个肌肉大汉,比陈安平还要壮上几分,根本不费吹灰之力。看对方傻气的表情,仍觉不解气,伸手一推,就把对方推倒在地,陈安平屁股着地,撕裂般的疼。   “我会建议总经理把你开除,做好准备吧!”   何建国撂下狠话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   陈安平在原地待了许久,脸色渐渐变得苍白。   把李昭接到自己的办公室,何建国开始对她嘘寒问暖,话题很快绕道陈安平身上,他性子急,忍不了多久便直言不讳:“侄女儿,你跟那些乡下人怎么认识的?”   李昭惊魂未定,很快拾起从容。她好歹也是四十多岁的老大妈,心性比真正的小年轻要沉稳得多,表舅问起,她就如实答了,隐瞒自己重生和蓄意杀人的部分,只说是正当防卫,何建国越听越来气,憋着股气把脸都憋青了。   “岂有此理!真有人敢这么欺负我们家的人!乡下人实在无法无天,居然敢跑去表姐和表姐夫家威胁,有没有王法!”   何建国狠狠发了顿牢骚,见李昭说完默然不语,以为她担心杀人的事,豪气地拍在她肩膀上,道:“李昭你放心,自卫杀人根本不会判刑,更何况你是被害人!那些乡下人不报警还好,但凡报警,我就让他们知道,上海地界究竟谁说了算!”   李昭得了何建国的保证,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。   何建国笑道:“李昭你放心,你是我侄女,算半个上海人,上海人团结一心,不会叫乡下人欺负你!就算有人报警,那些乡下人的龌龊习俗众所周知,没人会认为是你的错。相反,你敢于捍卫自己的尊严,正是我辈楷模!”   说及此,何建国胸口油然而生骄傲之感。   李昭爱死他这不把“乡下人”当人看的态度了,她也十分认同,那些生活贫瘠,思想更贫瘠的的家伙的确不能称之为“人”,就算陈家后来有钱有势,照旧是狼心狗肺的畜生。   “你放心吧,舅舅给你安排地方住,然后想办法把你调到沪钢工作,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,那些乡下人手伸到哪儿都不能伸到外滩来!”何建国温柔地摸着李昭脑袋,“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,是我们家族的骄傲!舅舅绝不会让你受委屈……”   李昭撒娇似的抱着何建国粗壮的腰身,泪水湿了眼眶。   她上辈子怎么那么蠢!要是早点来找何建国,哪会吃那么多苦头……她心头渐渐升腾起一种想法,这想法上辈子跟随她很多年——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变得强大,成为像何建国这样可以保护自己在意的人。   叔侄二人正暖意融融,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出现在门口,打破片刻的安宁。   “何建国,你来一下,我有事找你。”来人正是沈灵初,他没想到自己下属正和亲人团聚,也就堂而皇之地进来了。   沈灵初走近一步,看到李昭,顿时愣在原地。李昭看到对方,也颇为惊讶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最后定格在少年青葱的面孔上。   “李昭?”   “沈灵初?”   两人大眼瞪小眼,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。   沈灵初和李昭是大学同学,也是好闺蜜,两人同为南大毕业生,在学校里十分要好,有人曾开玩笑说他俩是情侣,但李昭和沈灵初都明白,他们仅仅是最好的朋友,因为沈灵初是个同性恋,也就是英语所谓的Gay。   沈灵初暗恋李昭同乡的学长,李昭当时崇尚欧美自由恋爱法则,对沈灵初绝对支持,在其中拉红线。虽然学长的事最后吹了,但两人的友谊保存下来,沈灵初很高兴能有人理解自己,直到毕业前夕,两人还恋恋不舍痛哭流涕,发誓以后在一起工作。   可惜毕业后,两人再也没见过面。      ☆、密谋吧,陈家!   上辈子沈灵初的下场也不怎么好,他跟家里出柜,被父亲赶出家门。他找不到任何工作,“同性恋”的包袱在20世纪末十分沉重,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咒骂。最后他实在无法,跟随情人飞往美国,然后再也没回来。   “真没想到你就是何建国的侄女!”沈灵初夸张地拥抱李昭。   眼下两人才分别一年多,算得上久别重逢。沈灵初心里的秘密只有李昭知道,也只有她能明白,所以沈灵初心里最好的朋友,现在为止还是李昭,学生时代的友谊弥足珍贵,不像后来社会上的关系,到底沾染了些利益牵扯。沈灵初自然万分欣喜。   李昭也很欣慰,重活一回,也算弥补些许遗憾,上辈子大学毕业后,她就再也没见过沈灵初,每每传入耳中的消息都是对方如何悲惨,顿觉同病相怜。   何建国听李昭解释他们俩是大学同学,颇为讶异,同时心里更高兴了。有沈灵初撑腰,比他何建国更有说服力,乡下人想为难李昭,更是痴人说梦。   沈灵初和李昭各自问了些近况,何建国适时插嘴,把李昭的委屈悉数说来,请沈灵初帮忙。沈灵初想也没想就答应,旋即冷笑道:“那些乡下人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,旁的我管不着,但想欺负我们上海人,最好先打听清楚!”   “李昭的官司没事吧?”何建国小心翼翼地问。   “官司?别说得太夸张。”沈灵初声声冷笑,宛若冰窟寒流,“乡下人自作自受罢了,直接到局里做个笔录就好,自会有人去查明‘真相’,叫那些黑心买卖全都受到惩罚!”   沈灵初绝对不是说着玩,凭他的身份,办成这件事实在是小菜一碟。80年代是个很动荡的时代,处于历史转折点,新老思想激烈斗争,灰黑地带数不胜数,成功与否完全凭双方手中的势力,法律很少能起作用,因为法律本身就是模棱两可。   浦东,陈家村西。   昏暗的土房子里,五个男女围成一团,大榆木圆桌上摆放各色农具,锄刀、犁耙寒光森森,尖锐处磨得十分精细,最坚硬的木材也能轻易刮断。   烛火幽幽,土房子的轮廓并不明显,隐约有个土炕的形状,里面烧着火,火光和红蜡交相辉映,木门上栓,却不曾有太大作用,木头陪伴这所老房子已经几十年,凡是有棱角的地方全烂了。很明显,这是个穷人家。   圆桌上还有个搪瓷盆,多处泛起黑铁皮,里面盛了满满的茶水,五个人面前都有一只碗,谁想喝水就从盆里舀来喝。   五个人三男两女,都是陈老头的孩子,大春,二牛,三虎,四秋,五狗。   老大陈春花是个女人,膘肥体壮嗓门粗,两道浓眉飞起显得十分凌厉,她率先开口,把桌子拍得“啪啪”响,嗓门堪比掐着脖子的公鸡:“陈安平的消息都知道了吧?那小蹄子还真有些本事,把个书记的儿子当靠山,该怎么办你们说呀,总不能就这么不管吧!”   “不管咋能啊,钱都花下去了,那女人就该是咱家的!要给邻居晓得家里跑了女人,我们还不能追回来,脸都要丢光了!”老三陈老虎人如其名,出了名的狠毒,他家女人也是买来的,从不认为这有什么错。   女人本来就是买卖用的赔钱货,钱花下去还有什么好说的,活该你待在家里生孩子做家务,谁家叫你是女人!不听男人话的女人,就往死里打,总能把她那股牛脾气打过来。   老二陈老牛为人更加稳重:“丢脸是小事,如果被村里其他女人知道了,个个去外滩找帮手,村里要闹出大事。”   “大哥你说怎么办?”陈老虎眉间凶煞跃然而出,好似地狱来的讨命鬼,他平日就是家里最凶悍的男人,打架闹事啥的都是他领头。   陈老牛把他的旱烟在桌沿敲了敲,沉声道:“陈家村不是什么富村,但我们骨气还是有的,到这儿来的女人要想离开,除非是尸体,陈家村的人不能给外人欺负了!”   一段话说得在场众人豪气薄天。   老五陈老狗长得很瘦小,他是家里年纪最小的,活儿干得少,安逸惯了不想惹是生非,于是犹犹豫豫地建议道:“还是算了吧,人家爹可是大官,俗话说得好,民不与官斗,我们小地方的人惹不起这种杀神。”   “五狗,你小子胆儿也太小了!”陈老虎抄起桌上一把锄刀,恶狠狠地挥舞着,锋口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悲鸣,“当官的了不起啊?告诉你,光脚不怕穿鞋的,他敢对我怎么的,我就杀到那孙子家,把他全家砍了!”   陈春花扯着大嗓子,帮陈老虎吆喝:“老五你怕个鸟!咱家老四也在政府里工作,还怕了那小浪蹄子不成!”   陈家有底气的原因之一,就是四姑娘陈秋月,她很小就去外滩扎根,勤工俭学读完高中,然后被分配到工厂工作,因工作表现突出提拔很快,现在是沈书记的秘书,位高权重。   “大姐说得对,老四前些个儿给家里递话,等他手上的事办完,李昭那贱·货就不会逍遥太久!”陈老牛神秘一笑,嘴角弧度令人胆寒。   沪钢钢铁厂,总经理办公室。   “何建国你先出去吧,我有事想和李昭单独商量。”沈灵初命令何建国。   何建国皱皱眉头,凝望李昭半晌,而后衔命而去,细心帮两人把门户掩好。   在沪钢,他不是最聪明的,也不是最能干的,但他最有眼力,也最能办实事,所以沈灵初打算投机后,他成为最重要的帮手,鲤鱼跃龙门和沈家搭上线,如今也是人上人。   沈灵初的架势,分明是想谈些隐秘,不该他知道的就把耳朵捂上,何建国很有自知之明。   办公室就只剩下李昭和沈灵初。   “李昭,我想和你说说——关于祁阳。”两人是多年的好朋友,沈灵初认为自己没必要隐瞒什么,大学时候,李昭甚至跟他开玩笑,以后要是找不到好男人,可以跟她形婚。   李昭眼神闪了闪,见沈灵初神情颓废,大概能猜到“祁阳”跟沈灵初是什么关系。      ☆、猜测吧,过去!   她当初知晓沈灵初是个Gay时,不仅不反感,还挺新鲜的。李家世代书香,她读过不少古籍,知道“龙阳之好”是个什么东西,认为那是个人自由,就没怎么上心。也就是她表现得不上心,被沈灵初看在眼里引为知己,维系着四年的同窗情谊。   李昭细细咀嚼“祁阳”二字,觉得十分熟悉,略一回想,顿时恍悟,他就是沈灵初前世的情人!沈灵初为了这个男人出柜,饱受非议,最后不得不远走他乡。   二人的宿命纠葛,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。   祁阳是美籍华裔,自祖父母那辈起就定居美国,1987年带着祖父母的遗愿回国办企业,是头批在大陆淘金的海归派。他和沈灵初的感情十分深厚,面对沈书记的压力也毫不妥协,但他的事业受到很大影响,好不容易成立的公司毁于一旦。2005年,恰逢马萨诸塞州同性婚姻合法化,他怀着满腔遗憾,带沈灵初回美国结婚。   李昭作为过来人,十分清楚这段感情不容易,祁阳是个值得沈灵初付出全部的男人,可他们的感情不能被世俗承认。直到疯车碾过她四十多岁的身躯那年,国内对Gay的态度才有所好转,但大环境仍旧是不认同。   沈灵见李昭目露了然,明白对方已经猜到祁阳身份,于是也不多做赘述:“我爸爸好像知道祁阳的事了,他要我明天回家说清楚。”   语毕扶额,眉间尽是疲态。   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李昭顺着他的话问。   “我不能叫祁阳受委屈,是我把他带到这条路上,就要对他负责。可是我爸爸——说实话,我很不放心他身边那个女人。跟家里摊牌不难,可便宜了那个女人,我怎么也不甘心!”   沈灵初心头大恨。陈秋月年轻貌美,攀着她他爸的关系成为纪委书记秘书,不清不楚好几年,他妈妈被两人活活气死,临死前还拉着他的手声声控诉:“灵初,妈妈是被陈秋月那个女人害死的,你一定要尽快把她送下来,妈妈不甘心!”   这就是为什么,他那么痛恨“乡下人”!   他早对父亲失望,所以祁阳的事也不准备顺着对方的心来,但该伪装的还是得伪装,他苦苦忍着继续和那对奸夫□□住在同一屋檐下,就是想寻个机会,完成妈妈的心愿,陈秋月那个女人,不该活着……   沈灵初面色阴郁,手掌渐渐握成个拳头。   李昭见状,心头有几分了悟,困扰许久的疑惑也得到解答。   自从得知表舅的上司就是沈灵初后,她就有这个困惑——1988年改革与混乱并行,投机倒把分子就是那个时代的先驱,他们就和80年代初期搞大包干一样,明文规定是犯法,却已经被大众认可,成为势将必行的改革方略。   然而,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下,表舅为什么会中招?   并不是说所有人都不会有风险,但即便要抓典型,也不可能抓到“有后台”的人身上去,尤其是表舅,找“领导”批个条就能赚钱,行事处于法律边缘,比真正的投机倒把分子要收敛些,已经是慎而又慎,为什么偏偏是他?   现在她得到答案,或许跟沈灵初有关。   表舅何建国无疑是沈灵初的心腹,沈灵初跟祁阳的事他明显知情,沈书记作为沈灵初的父亲,得知此事必然恼火,但他的怒火不会烧到自己儿子身上,很大可能转移给作为“帮凶”的表舅,投机倒把罪只是个借口罢了。   “沈灵初,你不能跟家里摊牌。”定了定心,李昭对沈灵初道,无论如何,她表就不该沦落到那般下场,“到时候,不光你会有危险,我表舅他……”接下来的话,她没说出口,但意思很明显,沈灵初也能明白。   沈灵初怔了怔,而后嘴角噙一抹苦笑:“我想也是,爸爸不会任由我胡来,他高高在上,有一千种方法对付我,更何况家里还有个狐狸精在撺掇。我一意孤行,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,更加便宜了贱·人。”   “对不起,我——”   “你没必要道歉,是我糊涂了。”沈灵初摆摆手,“谢谢你的提醒,否则我可能真要做出傻事,妈妈还在天上看着我呢……”   沈灵初是个很聪明的人,慧极必伤,情深不寿,说的就是他。他太容易被感情所扰,愿意用千万倍的情谊回报那些给予他温暖的人,所以他会不计得失地去爱祁阳。同时他是个睿智的人,他的睿智会让他很容易分清当下利弊得失,即便被感情冲昏头脑,他也很清楚地知道什么是对,什么是错。   李昭好像个警报器,如果没人告诉他跟家里闹翻的风险,他说不准脑子发热就不管不顾了,就好像上辈子。但李昭很明确提出问题,他聪明的脑子很快分析出对方说的话多么正确,更何况还会牵扯到自己最得力的下属,他行事前便会三思。   他爸爸是个什么德行,沈灵初最有发言权,他毫不怀疑对方的怒火会烧到何建国和葛叔身上,他做下的事,不该由别人买单……   “暂时这样吧。爸爸那边我会尽量稳住,祁阳——他会明白的,他是个好人,说过愿意等我一辈子……”说着说着,沈灵初眼角溢满泪水,想起祁阳的海誓山盟,整颗心都是暖的。   祁阳是这辈子唯一一个给予他家人般温暖的男人。   两人就此约好。   几个月都没有动静,陈安平被辞退,陈家人也没有动静,警局更没有立案调查,李昭才确定最大的隐患已经解除,她忙给家里打电话确认。   李父李母得知女儿安全,激动得热泪盈眶,招呼何建国看护好女儿,绝对不能再让她单独出门了。何建国再三发誓,并答应定期往家里写信报平安,二老才依依不舍地把电话挂了。   长途电话太贵了,事情没法说清楚,具体经过还得通过信件往来。李昭认真把来龙去脉写清,确定没有遗漏才寄出去。      ☆、蒙人吧,天才!   一个不知名的女孩代替了她,成为杀人凶手,李昭相信父母会理解。   如今她有何建国和沈灵初庇护,也不怕陈家人找上门来。父母虽然动不了陈家人,但两人都是南京本地大族,族人上千,陈家想在本地动二老,还没那个资本。   上辈子就是因为太大意,以为逃回家就安全了,所以被陈家人抢回浦东,到了人家地界就是人家做主。   这回李昭想通了,她警告父母必须住在单位或乡下老家,不能继续留在他们家那个小房子里。单位是国企,在那儿捣乱就会上升为政治问题,到时候无论你上海还是南京的,无论你有多少人,通通枪毙!   老家那片更安全,周围住的全是本族人,何家和李家加一块儿,少说也有近千人,陈家村区区几百人,也就在浦东耀武扬威,到了外省根本不算什么。   父母在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,李昭终于彻底放心。   有沈灵初和何建国两层关系在,李昭进入沪钢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,她有大学的文凭,很容易分配工作。如今的人不能出去找工作,都是分配制,少部分人冒着坐牢的风险搞个体户,或者像何建国那样投机钻“价格双轨”的空,投机倒把。   何建国给李昭找了个文员的工作,每天工作很清闲,关键是能待在员工宿舍,陈家人根本不敢到国企里面捣乱。陈安平已经被辞退,沈灵初作为总经理有这个权力,为安全起见,他把沪钢所有浦东人都辞了,引得沪钢上下一片叫好。   高傲的外滩人眼里,那起子乡下人就该滚回乡下地界!   事情全部解决,李昭仍旧不敢怠慢,她很清楚地知道,1990年浦东开发后,陈家水涨船高得了天大的好处,别看浦东现在穷得跟什么似的,再过一年多,陈家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,扶摇直上成为上海新贵,政商两界人脉广博。   她不能叫这种事发生。   为今之计,她必须切断陈家崛起的最初因由——陈家村的土地。   陈家世代扎根浦东,在陈家村有大片农田和十几座老房子,1990年拆迁后,得到浦东半筒商品房和两座别墅作为补偿。   陈老牛是个有头脑的,主张把房子租出去,每年都有大笔大笔利润入账,这笔钱又被用来投资更多房子,2000年后,房价开始疯长,陈家正式崛起,成为房地产大亨。   也就是说,一切的根源,都是陈家村的房子和土地。   她必须断了这根源!   “表舅,你身上有多少钱?”现在唯一能求助的,就是何建国。   何建国不知小侄女儿要做什么,但还是老实答道:“我每个月工资60块,攒了五年多,大概有千把块——这是明面上的。”   说罢,何建国忽然压低嗓音,嘴唇附在李昭耳边,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:“跟着总经理干活,也有一年多了,总经理给我提成,有一千块,加在一块儿总共两千多块。继续干下去,明年还会更多。”   何建国不介意把这些隐秘告诉李昭,总经理信任小侄女,她加入这行当是迟早的,不如早些叫她有个准备,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事,只有自家人才放心。   李昭细细盘算,两千多块,在这个年代算一笔巨款,但不足以买下整个陈家村。她太了解陈家人,除非给他们巨大利益,否则要这些扎根在浦东的农人离开家乡土壤,可能性很小。   要断了那家人的财路,必须断绝全部,她不能让那群混蛋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生机!   何建国的财路给了她启示,钢材价格双轨制绝对是巨额暴利,可惜沈灵初搞的规模很小,每年就两三千的利润,如果把生意弄大,就可以直接走上第一批万元户的行列。   留给李昭的时间很少,现在已经是1988年11月,1990年4月18日政府将正式宣布开发浦东,那时候就算个傻子也能明白地盘多值钱,谁还肯卖?   她已经是沪钢的员工,也看到了表舅和沈灵初干的暴利买卖,眼下“来钱快”的行当,除了个体户就是投机,投机更为迅速,她有这个渠道,自然不怕冒险,反正结果再坏,也不会是上辈子那么凄惨。   政府大院,沈家大宅。   沈东海端坐在沙发上,手里端个搪瓷杯子,小口小口喝茶。茶叶青翠欲滴,在水面上漂浮不定,似心神不宁地随波逐流,又似毫无悬念般舒展身体。   沈灵初坐在沈东海对面,面色平静,十多年来他们父子都是这样,即使面对面也无话可说,沉默却不尴尬,仿佛本应如此。   “沈书记,我帮你换杯茶来。”陈秋月笑吟吟从内室出来,贴心地提议道。柔软白嫩的小手有意无意触碰沈东海,引得对方心神荡漾。   只有看到陈秋月的时候,沈东海才会感觉好些,女人的青春美丽,让他回想起自己的青葱岁月,他感觉跟前任老婆过的都是糟心日子,自己是大学生,而对方只是个没读过书的村姑,两人没有共同语言,每天柴米油盐没劲透了。   陈秋月不同,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大学生,谈吐得体落落大方,只可惜陈秋月是“乡下人”,跟乡下人扯上关系会被笑话,他好歹大把年纪儿子也有了,没必要为个女人落得晚节不保和儿子离心。   他是个聪明男人。   不过近来听到的消息,倒叫他有些迟疑。儿子的婚事他从不担心,他也是老上海人了,对男女关系看得开些,自认是“进步人士”,主张自由恋爱,认为被父母逼迫娶的老婆很闹心,所以对儿子的婚事更放松。   可这一切的前提,都建立在儿子确实会结婚,确实会给沈家传宗接代。   如果沈灵初当真是个同性恋,他就有必要考虑和陈秋月结婚,抓住青春的尾巴再生一个,说到底,他也是个思想保守的男人。   沈东海拿审视犯人的眼光看沈灵初,语气透着不悦道:“我在电话里跟你说得很清楚了,最近有些不好的传闻,我需要你来澄清一下,以免误会。你平时不着调我也就认了,但我想你不至于做出糊涂事,害人害己。”   沈灵初冷冷雨沈东海对视,既不承认也不反驳。      ☆、对峙吧,父子!   “东海你别那么严厉,灵初只是个孩子,孩子犯错难免的,别吓着他。”陈秋月不等沈灵初表态,急忙“劝慰”,“灵初的事就算是真的,也没什么大不了,让他跟那个男人断了就好,你瞧你有什么好操心的。”   然而陈秋月的话并不能让战火平息,父子俩的气氛反而愈加诡异。   陈秋月抬了抬羽睫,偷觑沈东海脸色,果不其然,对方眉头皱得紧,隐隐处于爆发边缘,再看沈灵初,满脸写着倔强不服输,似乎要扛到底,不由心底声声冷笑。   她早就盘算好父子俩的心思。   沈东海最不能忍受事情超出他的掌控范围,无论事业还是家庭,他是个极端自私的男人,如果沈灵初不能实现他预期的价值,沈东海绝对会毫不犹豫将其抛弃。   沈灵初天生是个火药炮,太过重情重义,容易脑子发热做下蠢事,如果自己调查得没错,这孩子绝对会为了祁阳和家里闹翻,因为对他而言,感情是最重要的。   陈秋月要的就是这个结果。   沈东海迟迟不跟自己结婚,就是因为对方太聪明,情人只是生活的调剂品,绝不会有儿子重要,他已经五十多岁了,再生个儿子养大几乎不可能,将来养老送终、发扬家业,全靠沈灵初。   必须把沈灵初的“价值”全部破坏,沈东海才会考虑破釜沉舟,自己才有可能成为沈太太。她没法等到沈灵初羽翼渐丰的那刻,因为对方恨自己——她能感受到,这个从小丧母的孩子,把一腔怨愤全部洒在自己身上。   如若事成,绝对是一箭双雕!既圆了多年贵太太的美梦,又能把一个潜在威胁彻底毁掉,所以陈秋月不遗余力给两人上眼药,造成父子二人矛盾加深。   现在看来,她成功了一半。   沈家大宅里,气氛愈加僵硬。   “灵初快过来,跟你爸爸道个歉,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。”陈秋月表面缓和关系,实则说出来的话无不切中两人命脉,兴奋地等着父子俩对峙的那刻。   沈灵初早看清了陈秋月心思,内心冷笑不止。若非李昭提醒,他真可能做出傻事,但李昭明确告诉他,他的冲动行为可能害了其他人,他就不可能乱来。   “我可不想道歉,这事儿我又没做错!”沈灵初昂起高贵的头颅,倔强地看着陈秋月,果不其然察觉对方眼底一丝窃喜,暗自冷笑不止。   沈东海误解了沈灵初的意思,已经无法维持表面从容,勃然大怒道:“你个逆子,还真敢说出这种话!”   说罢,搪瓷茶杯摔在地上,茶水溅满地毯,沈灵初的裤脚也湿了。   “哎呀有话好好说,别动怒啊,千错万错都是灵初不好,东海你别气坏了身子。”陈秋月表现得很忧虑,但半点没有阻止的意思,细看的话,眼底全是笑意。   她轻蔑地看着沈灵初,心想果然是个不长进的,这么快就入套。   沈灵初慢悠悠翘起二郎腿,冷笑声声:“爸,我就不明白了,当初你把我送到沪钢工作,祝福我全身心投入,我听了你的话,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,忙里忙出跟群大老爷们搞在一块儿,好不容易弄到点人脉,又变成同性恋了,要我赶紧的跟人家撇清关系,怎么着都是我错是吧?”   沈东海愣住。   陈秋月也愣住。她就算再笨,也听出沈灵初这是想否认,这跟她预期设想相差太多。同时她脑袋瓜快速运转,想到不能让沈灵初得逞,否则此事不了了之,她所有努力都白费了,下次可没这么好的机会!   “灵初你可别误会,你爸也没怪你什么,只要你保证跟那个男人不往来,什么事儿也没有,又不是什么大事。”陈秋月说出这话就是明白,沈灵初绝不会跟祁阳断了联系,只要沈灵初拒绝,她就可以咬死沈灵初性取向的事。   果然,沈灵初道:“对不起,我做不到。”   陈秋月暗喜。   沈东海的脸色又暗了几分:“你既然和那个男人没什么关系,又在坚持什么?”   “对啊灵初,你不会是想骗我们吧?这可不成,你爸爸年纪大了,受不了这种折磨,你快点坦白,我们好决定怎么做……”陈秋月还想继续说什么,却被突兀打断。   “爸爸我问你,你的猜测有什么根据没有?”   这个年代相机、电脑都没普及,电视都算稀缺物品,调查手段十分单一,沈灵初自认每次出去都很小心,沈东海当然不可能查到什么切实证据。   沈东海皱皱眉头,想起仿佛所有消息都是陈秋月递来的……   沈灵初冷笑:“祁阳是我的好朋友,更是我生意上的重要伙伴,就因为某些人毫无根据的猜疑,我就要放弃这条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人脉吗?爸爸,我知道有些人对我不满,所以在您耳边说些不切实际的话,可我要真如您所说跟祁阳撇清关系,那我就损失大了!爸爸我问你,难道我刻意亲近那些对我有用的人错了吗?”   沈东海眉头渐渐舒展,他发现儿子说得对。   生意场上的事他不懂,但他调查过祁阳,那孩子财力雄厚,人脉广博,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助力,如果儿子跟对方真没什么特殊关系,亲近些不仅没什么,反而说明儿子会做人,是值得夸奖的好事!   沈灵初注意沈东海神色,适时补充道:“爸爸,我很怀疑对您说那些话的人,究竟存了什么心思!我要是跟个女人特别亲近也就算了,可对方是男人,还是我的生意伙伴,我不明白有什么特别的!无论您说什么,我都不能放弃跟祁阳的合作,他是我在生意场上取得的重大突破,手上这批钢材还需要他帮忙呢!”   沈灵初说得振振有词,沈东海竟也没法反驳。陈秋月顿时急了,她完全估错了沈灵初的心性,对方不承认,自己也没法,毕竟手上的确没有证据。   她定了定心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忽而脑海闪过一个念头,于是状似无意道:“公说公有理,婆说婆有理,还想也没法证明究竟谁说的是真。”      ☆、合作吧,朋友!   沈东海刚回落的心又提起来,陈秋月倒提醒他,空穴来风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,事实怎样还没个论处,沈灵初说了那么大堆话,虽然处处有理,但没一句在点子上。   “东海,我有个提议,可以证明灵初是个正常男人,你看看怎么样?”   沈东海点点头,示意她说下去。   陈秋月眸光诡谲,宛若地狱深渊:“灵初年纪也不小了,我们给他找个女人结婚,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?”   沪钢钢材厂,员工宿舍。   李昭估算了买下整个陈家村房产地皮的钱,大概要一万多,表舅手上只有两千,远远不够。沈灵初和表舅合伙干的那档子买卖倒是个突破口。   她从表舅那里得知,暗地里囤积的钢材还有5吨,期货单子由沈灵初的神秘情人做主,每吨原价3000块,售价3500块,三个月后就能弄到17500块,净赚2500块,分成算下来,表舅能得到500块。   李昭觉得有必要把生意做大。   眼下的钢材买卖,只要你有货,不愁卖不出去,上辈子就有人凭囤积钢材走上“亿元户”的行列,绝对稳赚不赔。   同时风险也是巨大的,“破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罪”在80年代是很严重的罪名,富贵险中求,李昭倒是不怕,关键是拿到上头签发的条子。价格双轨在上海已经成为默认的行为,做得不太大,都能拿到批条成为合法买卖。   关键在于,吨数太大,就会超出批条所能认可的范围,风险也越大,万一被人发现,就有可能被“抓典型”。   门外传来“咚咚”敲门声,打断李昭的思索。   李昭现在所在的员工宿舍,条件还算不错,虽然没有三十年后的屋宇精致美观,至少比开元宾馆的标间好,整齐干净,看着舒心。  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,前去开门。沪钢内部,她不怕陈家人捣乱。   门外站着秃顶的葛大爷,正是她刚来沪钢时见到的守门大爷,他身后跟着是沈灵初,看上去十分疲惫,仿佛被什么事困扰。   守门大爷双眼眯得像老枭,对沈灵初道:“总经理你们进去吧,我老葛的这双眼睛不是吃素的,保证没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偷听的活计。”   葛大爷从越南战场上退下来,是沈灵初外公的部下,对沈灵初母子忠心耿耿,沈母家族没落后,他就跟着沈灵初,什么危险都赶着上,沈灵初做得买卖他也是知情者。   沈灵初对葛大爷点点头:“麻烦你了,葛叔。”   葛大爷守在门外,看上去十分谨慎。   门窗关紧,李昭顿觉事态严重,忙询问道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   “我按照你说的,昨天跟家里把话说清楚了。”沈灵初颓然坐在床上,眉宇尽是落寞,此刻面对李昭,他放下人前的精英样,显得十分苦恼。   李昭皱眉道:“你跟家里说明白了,你爸也没道理再为难你了吧,难道有什么意外?”   “可不是吗,那个贱·货又出新招了,我差点招架不及。”沈灵初恶魔般冷笑,“她让爸爸给我找个老婆,证明我性取向绝对正常。”   李昭愣住,而后陷入思索:“这事儿倒挺难办——”   “所以我们想请你帮个忙——能不能跟我假结婚?”   “假假假……”   李昭一时没反应过来,愣在原地。   “爸爸听信那个女人的坏心思,逼着给我相亲,我没办法,推说要自由恋爱,那女人就撺掇我爸,说要见我女朋友,并且尽快结婚……”   李昭静静听他诉说,乍听沈灵初的建议会觉得荒唐,但细想之下却觉得没什么不好。   她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,跟沈灵初两人开玩笑,以后沈灵初要找了个合适的爱人,她可以跟对方形婚,让他没有后顾之忧。   前世说这话是玩笑,现在却是认真考虑。   她现在的身份很微妙,作为何建国的侄女、沈灵初的同学,她与浦西这座城市的联系还是太脆弱。不算真正的浦西人,陈家就还有机会对自己出手。但成为沈灵初的太太就不一样了,婚姻是仅次于血缘的牢固关系,她可以得到来自整个浦西的庇护。   同时,成为沈灵初的太太、沈书记的儿媳妇,陈家人再拿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她怎么样,她和她的家人都会安全,那些野蛮人也只敢欺负老实的百姓,沈东海那样的高官大员,他们想都不敢想。   再者为了沈灵初,她也应该放手一搏。沈灵初是她的好朋友,今世若不是他保护,她没那么快逃脱陈家人的魔掌,作为报答,她也应该答应下来,她实在不希望对方像上辈子那样被逼得走投无路。   她是活过四十岁的人,对婚姻爱情已经看淡了,两个人合伙过日子的事,与其找个不知根知底的家伙,不如找沈灵初,对方不爱她,但也不会伤害她。   几秒钟的功夫,李昭脑海已经做了几个轮回的分析,并定下主意。   沈灵初知道自己的请求很无理,李昭还是个青春正茂的小姑娘,好家庭出身又有高等院校文凭,长得也不寒碜,凭什么为自己牺牲最好的年华?他果然是病急乱投医,不禁自责,他怎么头脑发热想要害李昭。   却不料李昭说:“我同意。”   两人的婚约就此敲砖钉板。   沈灵初还想说些什么,李昭却打断他的话:“你没必要自责,因为我也是有所求——我希望加入你的生意,不是要你的分成,而是希望你能给我介绍几条钢材流通渠道,我要自己做一单大的,可以吗?”   “你要做大的?”沈灵初大骇,“那是犯法!”   “如果我成了沈太太,即便犯法也没人敢拿我怎么样吧?”李昭拿眼睛乜了他一下。   沈灵初皱眉: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冒险做大的,但我可以答应你。就像你说的,就算你被抓了典型,我也有办法把你捞出来。”   两人的约定就此达成。      ☆、愤怒吧,孩子!   李昭和沈灵初仔细对口供,而后各自向家里人“坦白”。   何建国大喜。他跟了沈灵初一年多,自认看人很准,沈灵初无论人品学历,还是长相出身,都属一流,侄女嫁给他绝对稳赚不赔。当然,前提是他不知道沈灵初的性取向。   他忙去电信局给李昭父母打电话,也不管高昂的长途话费,说了好半天。李父李母听何建国好一通夸沈灵初,也渐渐放心,商量着要来上海给女儿办婚礼。   “表姐表姐夫你们放心来吧,侄女儿马上是沈书记的儿媳妇,那帮乡下人不敢把你们怎么样!”何建国露出自信的笑。   沈东海也很满意。   沈灵初把李昭的条件说了下,她父母都是公务员,爷爷是当地市委副书记,虽然不及他家显赫,但也算中上了,最难得李昭本人是高等学府毕业的大学生,绝对知识女性。沈东海本人是高中学历,在这个年代也算不错了,可比起李昭的学历,还是有些自惭形秽。   80年代的大学生可不水,都是抢手货,尤其女孩子,沈东海做梦都想娶个大学生,可惜先后两个女人,一个没文凭,一个高中生,如果陈秋月是大学生,他一定毫不犹豫把对方娶回家。这年头有个女大学生当老婆,绝对值得炫耀!   “不错不错,你小子总算做了件给我长脸的事!”沈东海哈哈大笑,让沈灵初赶紧把人带回家看看,高兴之余,沈灵初提出把生意做大的事,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   陈秋月勉强维持笑容,心里早已恨得发狂。   沈灵初回到沪钢,把批条给李昭,李昭开心地看着那份4吨钢材的价格调整批准书,顿时心脏剧烈跳动。   凭着这些,她一定能把陈家的房子全收过来!   “你要批条有什么用?你手里有钢吗?”沈灵初万分不解,本以为李昭会求自己匀一点囤货给她,可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提出要求,反而一副“我手上有钢”的模样。   沈灵初在钢材厂一年多,十分清楚钢材出手容易,入手可难办。除非像他有个钢材厂,可以自己出产成钢,否则以原价弄来钢材可不是件简单的事。   李昭笑道:“你放心吧,我自有分寸。这事我不会直接上手,批条是给别人准备的,毕竟我手上没有那么多钢。”   “你跟别人合伙?谁?”   “暂时还没跟对方搭上线,但我想他肯定十分需要我手上的条子。”   沈灵初耸耸肩,既然李昭不说,他也就不再询问。   “还有你要找钢材流通渠道,我过去都是把囤钢转手给祁阳,买卖渠道都在他那儿。你想卖钢,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,多少他都吃得下。”说起爱人,沈灵初满脸崇拜。   李昭点点头,祁阳有本事她知道。上辈子沈书记重重压迫,他还能把生意做那么大,可见手腕了得,若非顾忌沈灵初而不敢对沈东海下杀手,屡屡让对方化险为夷,他最后肯定不会输得那么惨。   和沈灵初约好周末见家长,李昭便独自出门了。   她许久闷在沪钢,也是对陈家人心有余悸,对方彻底垮掉之前,她都不能掉以轻心,出门前做了好一番伪装,确认没人能认得出,才敢踏出沪钢大门。   吴淞双城路,一家废弃的钢材厂。   废弃工厂在上海并不罕见,改革开放后,许多国企改编为私企,失去政府这块强有力的靠山,没什么本事的就被市场经济所淘汰,80年代出现大批废弃工厂,也算是特定时代的特有风景。   废弃工厂门口,一只小老鼠偷吃完,正在找地方躲藏。它很聪明,知道往人少的地方逃。一路在荒烟蔓草的掩护下,来到这个工厂门前。却不想刚一进内,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罩住。   那只手很瘦,很黑,不像人的手,更像五条黑竹竿儿勉强拼凑在一起,却力大无比,紧紧勒住小老鼠柔软的身体。小老鼠挣扎几下就被这股巨力捏断了气,口吐鲜血软软瘫在这只可怕的手上,再也没有了生命气息。   这只手的主人是一个精瘦经精瘦的男孩,脸儿满是灰尘,衣服也很破烂,他看到手中被捏死的小老鼠,扯出一抹笑,仿佛地狱来的恶鬼。   前两天就摸了个女人的衣服,没想到被那帮孙子打个半死,现在双腿还瘸着,一时半会儿好不了,也没办法出去觅食,只能拿手上这倒霉的老鼠垫垫肚子。   工厂里还有些木头和火柴,他迅速生了堆火,然后把老鼠尸体烤熟,连吞带咽呼噜下去,也没沾点盐。没办法,他太饿了。   这里是被所有人遗忘的地方,四周静悄悄没有任何人迹。除了寒风呼啸,就只剩他咀嚼老鼠尸体发出的“嘎吱嘎吱”声。他把整只老鼠连皮带骨吞下,不留一点渣渣,感觉到肚子里总算有了一点暖意,他才放心地爬回床上。   他的床又冷又硬,像一块砖头。床上仅有的一条被子很薄很潮湿,盖在身上等于没盖。隐隐能闻到霉味,但是他闻了这么久,早就习惯。   这几日很冷,风很大。他的伤一直没好,已经渐渐溃烂。所以他很多天没睡觉了。今天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,身上暖和了一点,应该不会发烧,可以睡了。否则他不知道自己哪天忍不住闭上眼睛,就再也醒不来。   他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思考。   回忆再次定格在十年前,那时他才十岁,有优越的生活,慈祥的父母,自己成绩也不错,如果不出意外,他能考上大学给父母争光。   然而一夕之间,似乎什么都变了。   母亲自杀,留下封遗书,父亲性情大变,对他非打即骂。他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,他并非父亲的亲身儿子,母亲遗书中写明,他的亲身父亲,其实是个外国人……   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绿帽子,他被赶出家门,从此过上了流浪生活。      ☆、接人把,姑娘!   嗤笑。   每每念及此,他就忍不住为养父的狠毒感到可笑。他和母亲算什么关系?明明家里有老婆,还跟母亲搞婚外情,他有什么资格迁怒自己!荒谬,他连婚姻都无法保证,还指望情人对自己一心一意?   还有那个可笑的母亲,等不到那个生自己的男人,就要死要活。死就死吧,临死前居然“善心大发”说出真相,她根本没想到这一举动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!   越想越好笑,他们两人都犯错,可最后受伤害的却是毫无过错的自己!   不知不觉,眼眶里盛满湿润的液体,可他嘴唇的弧度不减,明明在嘲讽,看上去却那么脆弱而迷惘,宛若离群的小兽,被伤的血肉模糊,依旧想找回家的路。   李昭来到这里时,看到的就是这一幕。   她本来是带有目的性来照这个孩子,但看到对方无助的双眸,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,心头不禁紧缩,无奈与悲伤在心口流淌。   君初,美国奥布莱恩家族在外的私生子,他的传奇可以写成一本书。   奥布莱恩家族的名声并不显眼,相比较声名显赫的洛克菲勒家族和摩根家族,他属于那种“大道无形”的超级势力,他并未出现在那些耳熟能详的富豪排行榜上,因为西方主要媒体都已经被严密控制。   拒不完全统计,截止2013年,这个家族的财富已经累计超过30万亿。国际媒体成天炒作的世界首富比尔·盖茨,那是因为他还不够富有,真正富有的家族,在外人眼中是不显眼的,比如奥布莱恩家族、罗斯切尔德家族等。   按理说这么神秘的人物,李昭不可能知道内情。但偏偏她被陈家赶出门的前年,奥布莱恩家族的负责人找上已经是陈家家主的陈老牛,要求在上海分一杯羹。   陈老牛欣然应允,并按照对方要求,帮他们在国内找个人,那人就是现任家主遗留在外的私生子。   孩子母亲本来是偷渡到美国的黑户,机缘巧合跟克利斯·奥布莱恩发生一夜情并怀上孩子。年轻的女士并未发现自己怀孕,被发现是黑户后就遣返回国,凭着出色的样貌很快勾搭上沈灵初的父亲沈东海,发现怀孕后就把孩子栽在对方头上。   所以君初原名应该叫沈君初,和沈灵初是同个系列。兴许是他心有所虑,才会选择把姓氏摘掉。   沈东海并没能如君初母亲的愿离婚再跟她结婚,她伤心之余选择自杀,并留下一封信阐述事实加以报复,告诉沈父你养大了别人的儿子!   君初的悲剧从此诞生。   80年代的工作都是分配制,他是私生子,没有户籍证明,流浪十年也找不到工作,以至于二十岁了还弄得这么惨。   机缘巧合之下,君初发现一家废弃的钢材厂,捞出大量囤积钢材。钢材厂的前任主人意外身亡,没能把秘密告诉任何人,倒叫他得了便宜。他靠着这笔钢材赚取第一桶金,逐渐成为和陈家比肩的大富豪。   这些,都是陈家证实君初的身份后,对方亲口说的。也许只是感慨自己的身世,但对方的好运被李昭牢牢记在心里。今天她来,就是想跟君初合作。   她本来雄心勃勃,可是看到君初的一瞬间,她感觉无比震撼。躺在床上那小小的身影,分明还是个孩子。当初酒桌上的欢颜笑语,与现实接轨时竟是这般残忍,李昭愈发敬佩这个男人,究竟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以后的程度?   君初早就发现有人来,但没起身。他并不认为对方是来找自己的,现在这副模样,谁会找他?当初沈东海把他扔出房子的时候,那些所谓的朋友、亲人全部离他而去,曾经的情谊好像一场讽刺。   “君初对不对?”李昭走近,双手搭在他身上,动作尽量显得轻柔。   面对合作伙伴,一定要表达出合作的诚意。尤其对方恐怖的身世,日后肯定会被家族认领,那时再想起某年某月某日,被她李昭得罪过,可就得不偿失。   君初怔了怔,旋即翻转身体面对李昭,凶狠的神情被掩盖,徒留满目疑惑。   李昭被那双小鹿般楚楚可怜的眼神秒了,本来想说:“我是来找你合作的。”结果开口就成了:“我是来接你的……”   话说出口,李昭傻眼了。君初也愣住,旋即目光狂热地看着李昭,那神情,简直像看一位神明!   李昭:“……”说出去的话,泼出去的水。   翌日,君初被李昭接回沪钢,请求何建国给安排个宿舍。   李昭自认不是蹬鼻子上脸那种人,4吨钢材本该属于君初,她不能借助优势夺了别人的机遇,否则她跟陈家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有什么区别?   君初算有本事的,即便没有自己,他得到钢材后也能找人帮他弄到批条,差别仅在于付出的报酬更多而已,前世一万多的利润,他仅仅拿了三千块。   李昭急需一万块,也只是“借”一万块,她将来会还的。当然她也明白,现在的一万块跟以后的一万块根本不成正比,大不了再加点利息……总之看着君初可怜兮兮的小眼睛,她真下不了决心盘剥对方。   “李昭,你带个孩子回来做什么?没得叫人误会,你可是马上就要结婚的!”何建国对君初十分不满,脏兮兮跟个乞丐似的,他很快联想对方是否也是浦东那边的“乡下人”。   李昭耐心解释君初是自己的合作伙伴,为她提供4吨钢材,并亲自带领何建国去那家废弃工厂,找到藏在地下室的钢材,何建国才偃旗息鼓。   他不是不讲理的人,好歹也是书本网出身,道德感很强,既然得了人家好处,自然不能放任别人不管,否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?   于是乎,何建国不仅帮君初找了个宿舍,还为他分配工作。李昭要专心搞那4吨钢材的销售,沪钢的工作暂时停下,就由君初顶上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求求各位亲爱的读者,如果喜欢,就收藏个吧~~ 看我可怜的小眼神→::>_<::   ☆、算计吧,诸位!   自从被李昭带回来,君初就一直垂首沉默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,总之李昭为他安排什么都全然接受,问他什么都老老实实答“好”,半句废话也没有。   他腿上的伤很严重,去人民医院看过,还好只是伤在表面,医生给了些伤药,他虽然不要住院,但近段时间都不能下床。   李昭把他照顾得很好,用自己刚到手的工资给他购置一些衣服和日用品,请他吃顿好的。君初许久没有吃饱,狼吞虎咽风卷残云,很快一桌饭菜就见底了。   “君初,吃慢点,锅里还有饭。”李昭见他饿虎扑食的模样,笑着提醒,“你身上还带着伤,吃太急对你的腿不好。”   君初坐在床上,怯怯抬头看着李昭,复又埋头吃饭,扒两下又把饭碗放下:“李小姐,你需要我做什么事吗?”声音是透着磁性的甜润,仿佛受伤的小兽,又如满心期待的孩童。   李昭很难得看到这样少年心性的君初,十五年后,这孩子简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!此刻对方眼中的怯意叫她心软,同时想到,这或许是一个刷对方好感度的机会。   君初无论是前十五年在国内,还是十五年后出国,都是大陆顶尖富豪排得上名的,和他建立长期良好的合作关系,绝对百利而无一害,十五年后此人可不是随意就能攀扯上的,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?   “君初,我想和你谈笔生意。”李昭终于开口。   她思索该如何提出合作的事,毕竟一万块在这年代是笔巨款,君初完全有理由不借给她,所以语气一定要和缓,必要时拿出“恩人”姿态,总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。   君初苦涩一笑:“李小姐你想要那批钢材,我不会说出去的,那些本来就不属于我。”言罢真诚地看着她:“谢谢你把我带回来,如果不是你,我的腿可能要落下终身残疾。你不必感到内疚,因为我根本没发现那些钢材,就算发现了,也未必有门路卖出去。”   李昭知道,君初此刻应该还没有发现那些囤钢,她赶在君初发现之前弄到手,显得更有底气,毕竟钢也不属于君初,他没发现就属于无主之物。   但李昭也不会因此就理直气壮地抢夺君初的机缘,该分清的还是得分清。   君初软糯糯的声音叫人心碎,李昭思及前世自己的孤苦无依,顿时感慨万千:“君初你放心,该是你的我不会拿走,我就想和合作,其他我不会贪恋。”   “……请说吧,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。”君初真挚地看着李昭。   “我可以帮你把钢材卖了,希望你能借我一万块钱。你放心,我会打借条,绝不会叫你吃亏。”李昭向他保证,说着就把早准备好的借条递过去。  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,80年代人们法律意识不强,最基本的借贷手法就是如此。李昭在纸上把该写清楚的都写得明明白白,诚意绝对够了。   沈君接过借条怔了怔,沉默许久才反应过来,笑得灿烂:“恩,没问题!”   李昭被君初的开朗所感染,心情瞬间明朗。   她摸了摸对方的头,帮他把被子掖好:“你就暂时住在沪钢吧,等钢材卖掉拿到钱,姐姐给你换个好点的地方住。”李昭比君初大三岁,这声“姐姐”还是担得的。  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,为了不打扰君初休息,李昭很快便离去。她把门窗掩好,同时心里下定决心,不如就抱定君初这条大腿,那孩子是个值得信任的人。   李昭离开后,君初的笑容满满冷却,那张天真灿烂的面容瞬间被阴郁所取代,眼中灰色的阴霾渐渐浮起。   他从十岁开始在社会上摸滚打爬,哪里会是什么纯善之人?他早猜到李昭把他带回来肯定有目的,他没低估对方,自己所在的废弃工厂居然有一堆无主钢材,4吨按照市价来说,值一万四千块,绝对一笔横财,难怪那位李小姐肯费心把他带回来。   至于手上这张欠条,他挥挥手就扔了。没用的废物而已!   无主的钢材一旦泄露出去,原主肯定要找上门,就算原主不敢认下冒险囤积的钢,也会由政府分管到库,怎么也不会属于私人。他要这张借条干吗?放到法院上就是罪证,根本讨不到半毛钱。   李昭口口声声说借用,他是不信的,但他并不觉得委屈,能因为一笔不属于自己的财富,而获得分配工作,已经是意外之喜。他总有办法从对方手中赚取更多利益。   勾了勾嘴角,他暗暗露出一抹冷笑,宛若地狱修罗。若李昭在场,怕是要被对方恶魔般的神情吓到,同时会大呼:简直跟十五年后一模一样!   当然,李昭现在并不知道沈灵初的真性情,还沉浸于生意成功的欣喜中。   有了这笔钱,买房的启动资金就有了保障。接下来就是完成沈灵初的任务,争取得到他那位神秘情人的帮助,尽快把钢材卖出去。   周末清晨,一辆丰田皇冠停在沈家大门前,引得众人连连瞩目。这种车是中国第一代私家车“最高档次”代表,基本只有当时的“万元户”才买得起。   沈灵初从车上下来,绕道打开后座车门,动作轻柔将一位踩着高跟的女性请下来。   李昭特地换了身考究衣服,西装衬衫搭配白色菱格手拿包,正是当时最流行的女性穿着,再加上高刘海披肩卷发,既时尚性感,又不失端庄高雅,80年代的家长都喜欢这样活泼而又知性的女孩。   沈灵初附在李昭耳边,压低嗓音道:“我们家那个女人不好对付,你要小心点。”   沈东海情妇的事,李昭也有所耳闻,段数挺高,沈灵初的妈妈被她气死,君初的母亲也因为她被沈东海遗弃,继而造成君初的悲剧。沈东海这辈子有三个女人,她笑到了最后。也不知前世沈灵初的悲剧,有多少是这位的手笔?      ☆、汹涌吧,饭桌!   李昭理了理领口,和沈灵初咬耳朵:“别忘了把你那位情人介绍给我。只要能把钢卖了,那个女人的事不需要担心。”   沈灵初笑着应是。说实话,他挺感激李昭的,要不是她,别人还真不好忽悠沈东海。偏偏沈东海自己草帽出身,特羡慕那些高学历的人,所以对高学历的李昭毫不设防。   两人携手进入沈家大宅,早有仆佣上前拿衣服。   沈东海和陈秋月就站在门口迎接,沈东海望眼欲穿,想一睹女大学生的风采,陈秋月陪在沈东海身边,嗔怪着叫他别着急,实则内心恨得紧。   没想到还真叫那小崽子把女人领回家来,这下好了,全盘打算都落空!   各自寒暄后,两厢坐好。桌上已经准备了丰盛的菜肴,沈东海热情地招呼李昭吃饭,顺便问起她和沈灵初如何恋爱,她将对了无数遍的口供说出,不疾不徐仿佛确有其事:两人是大学里相知相恋,后来毕业不得不分开,李昭得知沈灵初在上海,“特意赶来”相会,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,秘密交往几个月后,决定结婚。   李昭表现得温文尔雅,仪态大方,沈东海看着十分欢喜,暗道读过书的人果然不一样,对比陈秋月整日涂脂抹粉俗不可耐,李昭略施粉黛的面容端庄矜持,论及文学、音乐和书画等“高雅”话题,沈东海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跟不上对方思路。   妈了个巴子,儿子娶了这女人,可就真给自己长脸了!沈东海摸着肚皮愉快地想。   李昭谈笑宴宴,维持表面得体,实则内心震撼无语表达。   陈!秋!月!!!   化成灰她也认得,陈老头共有三子两女——陈春花,陈老牛,陈老虎,陈秋月,陈老狗,这女人排行第四,自小在外滩长大,很少回陈家村,勤工俭学读完高中,在本地给个有权有势的人物当小三,陈家的成功有半数是她提携所致!   李昭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陈秋月,她刚重生的时候,陈秋月还在外滩,没见过她,再加上沈东海瞧不上浦东人,陈秋月很少和家人联系,所以她眼下只知道李昭大名和她在村里干的事,至于她什么身份、如今住在哪里、和谁来往,一概不知。   两人就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。   “李昭小姐——是吧?我觉得你有些眼熟,是不是去过浦东?”陈秋月眼光闪了闪。她早听说李昭在陈家村干的“好事”,陈老头虽然不跟她亲,但好歹是她亲身父亲,所以言语间带上了点试探。   陈秋月不能确定李昭身份,李昭可是把陈秋月的样子牢牢刻在心底!前世若说谁把她害得最惨,陈老头都得给这女人让位。   李昭在陈家就是条狗,即便陈家发达也与她无关,她依旧被迫洗衣做饭给这大家子当免费保姆,陈秋月更是打骂毫不手软。   陈秋月在沈东海处伏小做低,拼命压抑自己,回陈家就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在李昭身上。十多年来,李昭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有几十处,半数以上都是陈秋月的手笔。思及此,李昭就忍不住心底戾气!   李昭偷偷观察陈秋月的时候,陈秋月也在看她。“李昭”这个名字在心底咀嚼数遍,陈秋月恍然忆起从哪儿听说了——可不就是从家里杀人逃逸的小蹄子吗?   但她不能确定,同名同姓也不是不可能,何况在沈东海身边,她更要小心。   “李小姐是高材生,真叫人羡慕!唉,我们家就很少出大学生,女孩们都要在家生孩子、做家务,哪有您这样的修养?最近听家里人说,村里跑了个丫头,好像跟李小姐同名同姓,还杀了人呢!唉,分明同样的名字,做人怎么就这么不一样!”   陈秋月声声叹息,每道余音都暗藏杀机。   果然陈秋月话音落,沈东海眉头就皱成一团,面有犹疑地看向李昭。他不敢相信女大学生竟然堕落到跟那些乡下人为伍,甚至嫁给那边的俗人,就算是被迫,那也是二婚,自己儿子怎么能娶个二婚女人?   陈秋月也在观察李昭的反应,但凡对方出现半点不妥,她就能得出肯定的结论,并且第一时间给沈东海上眼药,把这闹心的女人赶出家门。   眼见对方心底起疑,李昭心底冷笑数声,忽而升起逗弄对方的心思,她眼底浮上层层冰寒,竟是跃跃欲试。   李昭故作苦闷道:“不瞒陈小姐,我虽然没去过浦东,但确实和你口中那个女孩接触过——你肯定想不到,浦东简直是人间地狱!”   沈灵初眉间动了动,他和李昭心有灵犀,瞬间猜到对方打的什么主意,于是配合着安慰,显得义愤填膺,忙问接下来发生何事。   李昭顺口就把对父母的那套说辞搬出来。   “天哪,那是恶魔的故乡,小姑娘实在太可怜了!”李昭扶额苦笑,看似十分脆弱,“她说了,浦东的那个地方的男人几乎全是强·奸犯,女人都是妓·女,那里是罪犯的聚集地,哦,天哪,现在想来都是一场噩梦!他们还要我代替女孩,简直太可怕了!我发誓,永远都不可能跟那种骨子里轻贱的人来往!”   “没错,只有蠢货才会跟杀人犯或婊·子来往!”沈灵初意有所指地看向沈东海。   沈东海十分尴尬,因为他就是沈灵初口中的“蠢货”,羞恼这下,连带对陈秋月也戴上有色眼镜。   陈秋月脸色铁青。   她可以肯定李昭就是那个从内滩杀人逃逸的丫头,可是眼下的情况,她愣是半句话也开不了口!   李昭挤出鳄鱼眼泪,“悲恸欲绝”道:“那姑娘真是太可怜了!从小被拐卖到陈家村,年纪轻轻被迫嫁给陈家村的鳏夫,好不容易熬到那五十岁的老头死掉,又要被迫按照当地习俗嫁给老头的儿子——好像叫陈老狗,或者陈老牛的?总之我听说这桩惨绝人寰的事,实在看不过眼,帮着那姑娘逃跑……太可怜了!”   说罢,李昭就揪着手帕嘤嘤哭起来,仿佛不堪一击的弱柳。沈灵初在旁边安慰,拍着她的肩膀好一通劝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求求各位亲爱的读者,如果喜欢,就收藏个吧~~ 看我可怜的小眼神→::>_<::   ☆、继续吧,争锋!   陈秋月脸色煞白,她看到沈东海怀疑的目光投向她。沈东海听说过她家人的名字,李昭口中的“陈老牛”“陈老狗”太熟悉了,所以此刻目光满是审视。但沈东海并没有出现失望、惊惧等情绪,反而眼神中透着恍悟,但这并不能安慰陈秋月,反而叫她更愤怒。   她太了解那眼神的含义,在对沈东海心里,自己就是那种不能娶回家的“下等”女人,平日她好言好语叫沈东海忽略这点,一旦被挑破事实就非常明显,所以她家里人做出这种事实乃情理之中。   她不能就这么认输!   “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,有个和李小姐同名同姓的人在浦东?还跟个老头结婚了?”陈秋月按下心底戾气,歪头假装好奇。   李昭知道陈秋月想坐实自己的“罪行”,偏不叫她如愿!   她示意沈灵初,沈灵初会意,大喝一声拍案而起,目光汹汹地瞪着陈秋月:“陈秋月你是什么意思?你是想把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强行按在我未婚妻头上吗?你好狠毒的心肠,居然要她一个纯洁的女人承认跟那些垃圾呆在一起!她可是个大学生,你有没有脑子!人类可能因为新鲜去看看动物,但绝不可能跟畜生关在同一个笼子里!你被关久了,以为世上没有好女孩了吗?!!”   沈灵初话说得狠极,陈秋月指尖都在颤抖。   出身,是陈秋月永不能触碰的逆鳞,挖开就是满目鲜血,沈灵初一口一个“垃圾”“畜生”,不断提醒她可悲的出身,她感觉心在滴血!   偏偏沈东海不觉得儿子说得过分,在他眼里,陈秋月的确不是好女人,乡下人跟豢养的畜生也没什么区别。唯一需要纠正的是儿子和长辈讲话态度不好,但他出发点是维护未婚妻,更何况女孩第一次来家里,要给人留个好印象,所以也没什么不对。   于是沈东海根本没想要帮陈秋月说话。   陈秋月喉头腥甜,胸口似有万般烈火燃烧。然而她什么也不能说,沈东海就在旁边看着,她最清除对方多看重那个女大学生儿媳妇,如果把事儿搅黄了,她相信沈东海会用最严厉的手段对付她。   沈灵初继续道:“爸爸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查,浦东那边早传开了,逃跑的女孩是从小被拐卖的,李昭近期才来上海,怎么可能是她?”   有这说法完全是内滩人自己作的。凡是有女孩拐来,一律对外宣称是从小拐来,因为年代久远无从查起,外滩警察就不会费大力气干预内滩的事,保险些。   陈秋月深知其中隐秘,愣是说不出口。   沈东海不了解内滩,不知这其中弯弯绕绕,所以他肯定会相信。  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,除了陈秋月。   沈东海很满意这个高学历、识大体的儿媳,张罗着挑个好日子给两人办喜酒。听说亲家两老也有此意,已经往上海赶来,顿时大喜过望。   他现在真的彻底放心了,本来对儿子的“传闻”将信将疑,如今是半点都不信,陈秋月那个女人惯会嚼舌头,还是尽快处理掉比较好。无论如何,他的家产都得交给亲生儿子,将来还要传给孙子,陈秋月到底不姓沈,须得防着点。   三天后,李父李母来到上海,何建国接待他们。   李父李母都是老实人,并不知晓这桩婚事的“□□”,他们以为女儿真心喜欢沈灵初,所以急着相看未来女婿。   “放心吧丫头,我们李家还能被别人欺负了不成?那群下作东西要真敢来逼你,我舍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和他们拼命!”周芸是个很强势的女人,颇有些母夜叉做派。   周芸相信李昭的说辞,以为她是代人受过,但她不以为忤,反而为女儿的善良感到骄傲!同时,她恨极那些逼迫女儿的人,恨不得把那些人扒皮抽筋!   李锦程虽然为人老实,对老婆女儿却是极为疼爱,眼下眼中满是心疼:“丫头放心,那些人想欺负你,得先问过我!”   李锦程和妻子只有一个女儿,当然是满心里疼爱,天晓得他从电话里得知噩耗,内心简直如烈火烹油。他向来处事温吞,却不是个懦弱的主,相反,他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,行事最会把握程度。眼下这桩事,早已超过老实人能容忍的极限。   他冷冷地想,既然对方不把自家当人,自己也没必要把他们当人看。   李昭则满心温暖。   看到活生生的父母,她简直不知该如何欢喜。前世两老的死讯还历历在目,那时她被囚禁在陈家的老房子里,只能暗自把苦涩的泪水吞回肚子里。父母的葬礼她没赶去,直到被陈家赶出门的时候,她才从旁人口中得知,两老的尸体被何建国收殓,由于几个亲戚吃相太难看,所以葬礼很简陋。   想着想着,李昭眼中便蓄满水花。   周芸会错了意,拍着女儿的背冷冷道:“丫头别哭了,以后你成为沈书记的儿媳妇,还怕那些流氓不成?妈妈肯定会帮你讨回公道,叫那些混账东西吃不了兜着走!”周芸脾气最是爆裂,向来说得出做得到。   “还是小心些,被沈家人知道实情就不好了。”李锦程思虑更为周全,小心提醒妻子,“照丫头说的,亲家那边应该还不知道内情,你可别意气用事说漏了嘴啊!”   周芸皱皱眉头,略有不满道:“我们不说是顾及丫头脸面,沈家那孩子要是真看重丫头,怎么会斤斤计较这些事?”   何建国也在一旁听着,适时解释道:“姐姐你有所不知,沈家那边有个狐狸精,跟拐卖侄女那些人是一伙的,贼会算计了,天天巴望总经理和沈先生早死给她留下钱,侄女的事要给她晓得了,还不蹬鼻子上脸活拆鸳鸯啊?”   “简直不知所谓!”周芸听说绑架女儿的人也在沈家,不禁大怒,“沈家那边到底有没有把丫头当人看,那种贱·货也能带回家!”   何建国陪着笑脸道:“侄女有心瞒着,沈家也不知道……”   “沈东海的乌糟事多了去了,还差这件不成?”李锦程冷笑连连,他根本就瞧不起那种平民出生的干部,根本没有素质可言。   周芸好不容易压制心下忿然,思及此事因果,不禁担忧:“那沈灵初那孩子呢?他也不知道内情吗?”   “妈妈你放心,他什么都清楚,而且站在我这边。”李昭给周芸一颗定心丸。   周芸总算感觉好点。   看来沈灵初对丫头是真心的,这样她就放心了。何建国的眼光差不了,丫头也二十三了,早该结婚生孩子。沈灵初样貌学历都是一流,出身也不差,虽然他父亲有些闹心,但小两口早晚要搬出去,也碍不着什么。   李锦程对沈灵初也很满意,对方身份不凡,陈家人根本不敢把晦气撒在他头上。最主要女儿喜欢,身份学历也很匹配,到时候见面看看,如果没问题就可以领证了。   两老很满意,当然,他们并不知道沈灵初和李昭是形婚。   沈李两家相互见了个面,沈东海亲自招待周芸和李锦程,双方都对小辈们很满意。   李锦程阅历多看人准,沈灵初开口说几句,他就基本把对方的底细摸个明白,总之这小子是个稳重的,丫头嫁给他没问题。   沈东海和李昭早见过面,自然也是没话说。   散席后,双方家长陪着两个孩子去扯了证,李昭和沈灵初算正式结婚了。   沈东海在结婚登记所发下豪誓,马上就可以把所有家产登记在沈灵初名下,并额外赠送李昭几套昂贵的珠宝。   自从上次受李昭启发,他就真觉得不能把陈秋月抬得太高,那是个没有底线的下等人,还是把所有财产给儿子安全。反正沈灵初也结婚了,自己算了了一桩心事。   至于陈秋月得知此事后如何愤怒,那是后话。   接下来是筹备婚礼,沈灵初马不停蹄地准备婚房,他这样热心当然不是为李昭,而是想着搬出去后和祁阳暗度陈仓。   婚礼由双方家长筹备,李昭不用操心,就把所有心力放在买卖钢材的事上。   沈灵初帮李昭约到祁阳,约定在君初的宿舍,两人碰面。   君初是钢材的主人,李昭认为她有必要让对方也介入此次生意。当她想好了回来找君初时,呼吸顿时一窒。   她没想到,洗去风尘后,展露本来面目的君初,竟是这般俊美无俦!   原本灰扑扑脏兮兮的小脸变得白嫩,粉面香腮,盈盈星眼,唇如红丹涂脂,眸若朗星明月,两道剑眉插入鬓角,东方韵味与欧美风情杂糅,简直是神创造的艺术品!   君初已经二十岁,脸部轮廓基本长开,他本人长相偏东方化,只有鲜明的棱角、淡灰色的眸子可以看出西方血统,那双眼睛尤其迷人,如江南水雾般盈盈动人,被他看着,整个人都仿佛置身梦幻。   李昭竟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动作。   君初笑看着李昭,也不提醒她。说实话洗完澡后,他也被自己的长相吓了一跳,成日里脏乱惯了,不修边幅也无所谓,竟不想他的财富比自己想象中要多。   想来也是,他母亲那样的美人,生下孩子肯定不会差,他面部轮廓传承母亲,精致柔美,唯有深邃的水雾般的眼睛,不知像谁——或许是那个不知名的父亲。      ☆、讨好吧,大佬!   看着李昭出神的模样,君初隐隐有心思徘徊……   李昭盯着君初看了好一会儿,口水哗啦啦直流,暗道这小子长得真TM犯规!前世没跟君初面对面见过,只从陈家人只言片语中了解,她也听说了君初长得很好看,却没想到长得这么不合常理!   直到门外传来“咚咚”叩门声,李昭才回过神来。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意淫君初,捂着脸跑出去开门——真TNND丢人!   门口那人身材高大,体格健壮,长得十分俊美,乍看之下是中国人,却又比中国人扁平的脸庞多了些棱角,身着欧式皮夹克,戴着墨镜,双手是黑皮手套,在灯光下反射奢华的流光,浑身上下都写着“潮”,装饰打扮不似当代人。   “你就是李昭小姐?”那人问道。说的是中文,音调却极端不和谐,不是上海话,也不是普通话,更不像某处方言,倒有些“舶来品”的味道。   李昭瞬间猜到此人身份:“你是祁先生吧?我就是李昭,你请进。”   祁阳脱下皮手套,走进来时嘴角挂着笑容,似极亲近的亲人,又似极疏远的陌生人,叫人捉摸不透。他快速扫视整个房间,很快发现君初,眸光黯了黯。   李昭忙招呼祁阳和君初认识:“祁先生,我想和你谈的事,想必沈灵初都说了吧?给你介绍一下,这位君初先生就是那批钢材的主人,我希望你能帮我们把钢材卖了,如果你需要分成,我们可以再商量。”   她非常自然地说出这些话,并未发觉自己的言辞有何不妥。在她心里,钢材本来就属于君初,她只是代理人,帮雇主卖掉钢材并且赚取一万块贷款的代理费。   然而这些话听在其他两人耳中,就有些不同了。   君初心底疑惑越来越大,他本以为李昭救他回来,是想夺下这批钢材,毕竟她有钱也有人脉,并非难事。可是今日种种,倒叫他看不透了。   祁阳眉头动了动,看看君初,再看看李昭,眸中晦涩不明。   李昭不管其他两人怎么想,兀自用商议的口吻道:“我们手上有4吨多钢材,按现货卖出至少一万两千块,你觉得有问题吗?”   “我要看看钢材成色,如果是合格钢材,这个价格很合理。”祁阳双手交叉,眯了眯眼睛,深邃的眼眸似要把人看个透彻,“不过我建议李小姐按期货卖出,虽然时间有些长,却可以多收两千块。”   “可惜我有急用……”李昭皱皱眉头,片刻后,希冀地望向君初,“可不可以——?”   君初:“……就按现货卖吧。”   李昭满意地揉揉他脑袋,小弟弟十分知恩图报!   祁阳耸耸肩:“ok,我尊重你们的决定,至于分成就不需要了,毕竟你也帮了我大忙。”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昭:“有些感激的话,我想私下说,我们约个时间吧!”   “……我最近要忙钢材和婚礼的事,可能很难抽出时间。”   “那我找时间去你的新家,灵初已经迫不及待了!”祁阳笑得诡异,若即若离,仿佛试探什么,又似冷眼旁观。   李昭没有发现祁阳不同寻常的态度,而是由对方的话想起沈灵初那猴急样,顿觉十分好笑。沈灵初这几日忙里忙外,恨不得下一秒就脱离沈东海掌控,和祁阳双宿双飞!   话又说回来,,祁阳确实是那种能令人神魂颠倒的男人,强大的自信,举手投足的优雅,一双能看透人心的深邃双眸,一抹摄人心魂的神秘微笑,危险得让人跃跃欲试,美丽得叫人心旌神摇。   同为混血儿,君初虽然同样漂亮,却少了那份成熟男人才会散发的从容气质,祁阳从来都是高位者,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,君初却没有,他拥有的只是藏在骨子里沸腾的戾气。   “那就这样吧,我随时奉陪!”李昭笑道。   祁阳仔细观察李昭的表情,确定没有从中发现嫉妒、扭曲等情绪,才放心地离去。   初听沈灵初提议形婚时,祁阳内心是抗拒的,他不放心有个优秀的女人在沈灵初身边,他太怕失去自己的爱人,即便沈灵初再三担保,他也免不了犹疑。今天单独来找李昭,明为合作,实则探查此人真实目的。   结果让他很满意,李昭不算绝对的好人,但行事到底光明磊落。倒是那个君初,叫他有些看不透,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……   李昭送祁阳出去后,把门掩好,然后兴奋地跑到君初床边:“合作很顺利!你马上就要变成‘万元户’啦,到时候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!”   君初:“……没问题。”   “对了,我马上要结婚了,以后不住这儿,也不会回沪钢工作,往来可能会少些,你一个人没问题吗?”李昭看着君初打着石膏的双腿,担忧地问道。   毕竟是自己带回来的人,不知不觉就会带上些责任感。   君初愣住,旋即笑道:“我没关系,再过半个月就能下床,到时候我有工作,能自己养活自己。”顿了顿,又道:“你结婚了?真是恭喜。”   “我们已经领证了,下个月办酒席,你也要来啊!”对于贷款巨款的金主,李昭表示一定要和对方搞好关系。   君初笑着点点头,心里却升起一丝异样。   但他很快忽略心底这点不适,也并未探究其中意味着什么。   祁阳的办事效率很高,翌日便来到沪钢的秘密仓库清点囤钢,他让专人检查那批钢材,质量都合格,可想而知原主人应该也是想囤积倒卖,没赶上交货时间就挂了。   钢材流通渠道掌握在祁阳手里,她不清楚其中内情,根据祁阳的说法,她明年年初就能拿到一万两千块。   转眼临近岁末,婚礼筹办妥当,李昭携手沈灵初,在牧师的祝福下结婚。      ☆、陷害吧,开始!   这场婚礼,陈秋月没来,据说是生病了,李昭猜或许是心病。   婚礼很豪华,沈东海请了上海所有名流,大约都是他这样身份的干部,少数几个企业家,眼下资本市场还没有完全放开,1990年才是企业家的时代,来这儿的生意人大多是为了巴结干部,地位高下一目了然,总之一股浓浓的80年代味道。   教堂部分结束,李昭换了身红色旗袍,来到她和沈灵初的新房,接受众人祝福。   新房布置得很漂亮,离沪钢很近,却与政府大院相隔甚远。房屋是别墅式,欧式风格,分上下两层,各有一个卧室,对外称楼上的卧室留给未来的孩子,事实上留给谁几个当事人最清楚。   君初的腿终于好了,所以婚礼他也参加,作为女方的亲朋,坐在贵宾座上。   他看着李昭身着雪白婚纱,如仙女般莅临——然后越过他,走向沈灵初,把手交给对方,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。   不知怎的,心中那点不适被瞬间放大,胸闷闷的直犯恶心,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。于是他决定出去走走。   走到黄浦江边,滔滔流水奔腾而来,如万马齐喑、千鸟哀鸣,远远看见个羊皮筏子在江上颠簸,想必是内滩人偷渡,倒也不算新鲜事。   君初想了很多,思索自己心里不舒服的原因,他不想承认自己对李昭动心,因为这对他二十年世态炎凉的生活来说,太过匪夷所思,更何况对方还是有夫之妇,今天是她的婚礼。   他走走停停,忽然,脚步停下,目光落在桥上的身影。   没想到遇到个熟人!   君初眯了眯眼睛,心底泛起冷笑。那人他化成灰也认得,当初他的腿几乎残废,此人居功至伟啊!此时那人仿佛在和谁赌气,两颊鼓鼓的,徘徊在黄浦江边眺望风景。   君初收殓恶意的笑容,从容走过去。   “小姐,这里很危险,我能否多问一句,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君初的嗓音低沉,透着若有若无的诱惑,配上他那张让人丢盔弃甲的脸蛋,足以秒杀众生。   黄薇薇见到一个相貌英俊、气质不凡的男士对自己说话,愣了愣,反应过来已是双颊火热,羞涩地对君初说:“没,没什么事……我在等人而已。”   “可你似乎很不开心?”君初仍然很“担忧”,眉间皱痕十分到位。   黄薇薇笑容一滞,渐渐转为愤怒:“那个骗子,他分明跟我说他是外滩人!结果还是——哼,明天我要告诉我爸爸,叫他好看!”说起自己在等的人,黄薇薇就忍不住埋怨。   陈安平看着人老实,工作也很有前途,她虽然对对方不算太满意,但好歹给个机会。她家做生意的,父亲是外滩第一批起来的“万元户”,她是独生女,嫁妆很丰厚,陈安平正是看中这点!   可黄薇薇前些时候才得知,原来陈安平根本不是外滩人,他是那个遍地犯罪的陈家村人,黄薇薇感觉自己被侮辱了,这种人他怎么有资格追求自己,他的追求就是拉低自己的档次!   想起那人,黄薇薇就愤恨难当,不停向君初讲坏话。她觉得君初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男人,比那个骗子好多了,不知不觉见就带上了点亲密感。   君初笑得灿烂,继续聆听这位大小姐的埋怨,表现得十分耐心。   同时,他的脚步,慢慢逼近——   日落黄昏,桥上已经没有人,君初伸出手,似要安慰那位可怜的小姐,但真的碰触黄薇薇身体时,力道竟比想象中大了好几倍!   黄薇薇本来对这位英俊男士的触碰十分期待,可当她反应过来时,身体在下坠,她眼看对方的容貌离自己越来越远,直到肌肤亲吻冰冷的江水,才恍悟自己被推下来了!   整颗心被恐惧占领,黄薇薇奋力划拨江水,口中呼号喊着救命,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无功,她的身体渐渐被奔涌的江水吞没,江面上重新恢复平静。   君初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。   他无动于衷看着黄薇薇消失在眼前,感觉心情好多了,待星月高悬,便披着星光赶回李昭的新房,准备为那对新人送上祝福。   新房里张灯结彩,李昭一身火红嫁衣衬得肤色雪白高贵优雅。   她的长相属于那种古典美,圆润的鹅蛋脸,水润的大眼睛,轻薄的小嘴唇,端庄明艳贵气很浓,一看就知道是个被诗书陶冶出来的美人,不是靠化妆品和艳丽衣裳堆砌出来的凡夫俗子。   到场的高官和企业家都啧啧称叹,暗道沈东海真是捡了个宝,沈东海也觉得十分长脸,整日里都笑呵呵的。   君初回来的时候,晚宴已经基本结束,客人尽数散去。   吴妈在楼下收拾碗碟。她是葛叔的老伴,原本在沈家伺候,沈灵初结婚后,就被讨要来新家帮佣。她和葛大爷一样,都是沈灵初外公的老家人,对沈灵初忠心耿耿。   李昭看到君初,明显皱皱眉头,迎上前来询问:“你去哪儿了,晚宴怎么没看到你?”   “遇到老朋友,多聊了几句。”君初状似无意躲开李昭伸过来的手,无所谓道。   李昭也不在意,毕竟她和君初还没熟到那个份上,两人仅仅维持朋友关系。   “你的腿已经好了?真是恭喜!”李昭发现君初走路已经完全没问题,前些日子躺在床上,偶尔下来走几步还是一瘸一拐,眼下已然大安,不禁真心祝贺。   君初笑道:“也要恭喜你,成为沈太太了,听说你的新郎官很不错。”   “灵初确实是个好人——算了不说他,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,关于我们的生意。”说及此,李昭表情变得严肃。   “怎么了?”   “祁阳已经找到买家,很快就能出手,到时候拿到一万块,我想办件事,但思来想去,没有合适的人帮忙,只能来委托你。”   这想法盘桓于心很久,总算拿定主意。李昭和陈家人有仇,她猜测自己身边的情况早就被对方摸了个一清二楚,让何建国或沈灵初帮她都不合适,她自己更不可能直接和对方谈买卖房产的事,陈老牛不好糊弄,肯定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头的地方。   想要顺利完成土地买卖,只能由不相干的人出手,她思来想去,身边只有君初无牵无挂,她把君初带回来是秘密的,陈家人的手绝对伸不了那么长。   君初耐心听李昭解释,她希望自己作为中间人,套住陈家村的房产地皮,作为报酬,她可以把村西那块地送给自己。   他实在想不通李昭为何想要那块没用的地皮,联想对方如今的身份,心底升起一个想法——会不会是沈东海得到什么消息,浦东那边的地价要上涨?   把猜想埋在心里,君初爽快地答应李昭。   转眼半个月过去,婚礼的余热渐渐散了,沈东海也赶上时髦,安排儿子儿媳妇出去度蜜月。到国外去不太现实,现在是1989年1月,全国机场没几个,与国外的交道还没深入,不能如二十年后那般肆意地飞来飞去。   最后两人也只是去北京玩玩而已。   这是李昭提出的建议,因为她要去那里办件事,沈灵初乐得离开上海,因为祁阳也会跟去,两人正好暗度陈仓。   与此同时,上海出了桩不大不小的新闻,黄浦江里捞出一具女人尸体,经调查属于申利电工老板黄爱国的女儿黄薇薇。   此事引起些轰动,尸体经鉴定是死于半个月前,已经腐烂看不出人形。黄老板夫妇悲痛欲绝,发誓要将凶手绳之以法。   调查还在继续,警方的证据还不足以证明黄薇薇是他杀,如今黄浦江上的桥梁十分老旧,还是□□时期赶修的。黄浦江连接浦东和浦西,地势凶险波涛万千,很少有人会去那儿,因此也没找到目击者。   黄老板坚称女儿被人杀害,因为黄薇薇平日最不喜去那座危险的大桥,现在肯纡尊降贵肯定和她前男友有关,陈安平是浦东人,要沿江回到内滩,黄薇薇才肯来送送他。   警方第一时间控制陈安平,根据他的供词,他那天的确和黄薇薇见过面,但是吵了一架后就分道扬镳,但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。   于是此案陷入僵局。   案件并没有影响到君初,他看到新闻只是匆匆扫一眼,然后不急不忙地去食堂打饭。现在他有了稳定的工作,生活还挺顺遂。   相比较真正的凶手,陈安平此刻就狼狈多了,他被关在拘留所已经半个月,黄爱国不依不饶,成日里恨不得喝了他的血,对方完全不相信他的说辞,铁了心要把他送进监狱枪毙。   陈安平不得不求助于陈秋月,只有她手上捏着点人脉,可以帮他摆平这件事。   陈秋月虽然在城里长大,但依旧避免不了家族为重的封建观念,她是上海□□秘书,认得不少人,很快以警方证据不足为由,将陈安平无罪释放。黄老板求告无门,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。      ☆、奔跑吧,姑娘!   “堂妹,我敢肯定是有人想搞我!你是知道我的,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杀人啊!”陈安平出来后,对陈秋月诉苦。两人是陈家村唯二在外滩打拼的人,所以关系很好。   陈秋月嗤笑道:“别说得自己多清高,你没杀过人吗?三年前有个小姑娘卖到村里来,不肯嫁给你,你不就把她给杀了?”   “那是被拐来的女人,能一样吗!”陈安平撇撇嘴,他从来不觉得被拐到陈家村的女人算人,只是群生育工具罢了!   陈安平想到什么,又道:“对了堂妹,我现在没工作,你能帮我弄个吗?上次被那小□□搞得丢了沪钢的工作,现在又摊上人命官司,好容易找的工作又没了,真他娘的晦气!”   “呵,你问我,我问谁去?现在沈东海对我把控得紧,就连这次把你弄出来都费了我不少功夫!小婊砸跟小杂种结婚,老头子满意得很,现在沈家还有我立足之地吗!”陈秋月恨得直咬牙,面色如鬼。   陈安平暗搓搓擦汗,他这个堂妹狠毒的时候,看着不是一般恐怖。   他小心翼翼地问: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   “二哥从村里给我来信,说有个笨蛋愿意花一万块买老家的地,这倒是个机会。”陈秋月思及前不久到手的信件,以及信中提到得令人兴奋的事,颇有些拨云见日之感。   “一,一,一万……”陈安平被那个数字吓坏了,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钱!小时候都是用粮票、油票,近几年才开始通行现钞买卖,他每个月才45块,哪里见过那么多钱?   就算那个黄爱国,所有家产加起来也才一万多吧?   他吞了吞口水,有些不敢置信:“那我们家岂不是变成富豪了?”   “是这个理。关键有了钱,我就能在外滩疏通关系,现在粮食局有个缺口,凭我的资历,再加点钱,肯定能拿下那个职位,到时候你的工作也有着落了。”   陈秋月满意地笑笑,此刻她并不知道,失去浦东的房子意味着什么。   “对了,那小贱·人的事怎么办?真这么放过去了?”陈安平有些不甘心,却实在没办法,李昭现在是沈东海的儿媳妇,真敢把她怎么了,他们整个村都吃不了兜着走。   然而陈秋月却笑道:“她的事更好办,二哥他们已经有章程了。年后大姐和三哥会来外滩,小贱·人的秘密保不住的……”   李昭的蜜月之旅简直白瞎了!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隔壁那对狗男男气喘吁吁大汗淋漓,简直魔音灌耳。李昭拼命催眠自己隔壁没有人,一切都是幻听,可衣服摩擦的声音太具有贯穿力,她想忽视都不行。   她这趟来帝都自有目的,双方父母都不在身边,她和沈灵初各自安排行程。她主要是来买房子的,三年后潘家园会立起来,现在还是个小型古玩交易场所。王府井大街的摊位也很便宜,她决定入手几套。   可惜的是手上钱不够。   祁阳已经把尾款付清,君初答应把钱全给李昭支配,所以她才会动了脑筋来北京投资房产。当然,她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,最后所有收益,他们俩五五分成。   然而钱还是不够。   她向祁琅和沈灵初借钱,沈灵初感激李昭,正准备掏腰包,祁阳却拦住他,颇有兴味地问道:“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?”   “你看到了,投资房产。”李昭耸耸肩道。   祁阳笑道:“你还真敢顶风作案?我虽然在国外呆久了,但也知道大陆不兴买卖房子吧?不都是给分配吗?”   “上有政策,下有对策。改革政策下达这么久,买卖房产早就在私下活泛起来了,去年七月,深圳的商品房小区东晓花园正式出售,明着干的,你看有谁管这档子事?与其等着房价炒起来,不如先下手为强,北京好歹是首都,等政策放开,这儿房价绝对可观!”   祁阳深深看着李昭:“你倒想得清楚。”   “所以你到底借不借钱?我忙着呢,没事就别烦我!”李昭对二人没羞没臊的那啥生活,依旧满满怨念。   沈灵初推了推祁阳:“我看李昭说得有道理,我也听爸爸说过说,上面的政策马上要放开了,市场会全面流动,房屋正式编入合法买卖,到时候肯定很多人需要商铺,投资房产绝对稳赚不赔。”   “既然宝贝你这么看好,不如我们也来投资怎么样?”祁阳宠溺地看着沈灵初,说出的话叫对方一愣。   “投资这儿的房子?”沈灵初细细咀嚼爱人的计划,眼神捉摸不定。   “我想过了,以后你跟李昭离婚,肯定不能再呆在上海。为防和你爸爸产生直接冲突,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在别处发展势力。北京是首都,也是唯一能压制上海的地方,在这里有自己的人脉和事业,你爸爸才无计可施。”   沈灵初沉默半晌,点点头。他不得不承认爱人考虑很周到。   李昭问:“你们也要投资?不如咱们合伙?”   沈灵初笑道:“这是个好主意。”转头问祁阳:“你觉得呢?”   “你觉得好就行。”祁阳吻了吻他的眉心。   李昭手上总共有四千块,其中两千来自君初,剩下两千从何建国处借来,已经是她的全部身价。沈灵初出五千,祁阳出两万,三人合起来近三万块,套牢王府井大街上近千平方米的地皮,当然只有首付,余款肯定不止这个数。   沈灵初和祁阳大方,划给李昭200平米。她不禁感慨祁阳真是太有钱了,美币好赚,祁阳这次回国,身上揣着两万美元,也就是六万多人民币,出手三万还不算伤筋动骨。   蜜月之旅还算愉快,祁阳作为中间人谈价格。有深圳的商品房作例,北京买卖房产几乎算作合法,只是交易数额巨大,可能要多花些时间。李昭想,等她回去的时候,君初说不定已经把陈家村的地皮砍下来了。   然而李昭没有想到的是,当她从北京回来的时候,陈秋月的陷阱已经布好,就等着她往下跳。   从火车上下来,李昭一眼就看见君初的身影,正奇怪他怎么会来接自己,没想到对方拉住自己的手就往车上扯,脸色满是焦急。   沈灵初和祁阳吓了一大跳,眼睁睁看着车门缓缓关上,本该在这一站下车的李昭,被拉进火车后,随着再次启动车子缓缓驶向前方——   沈灵初反应过来,下意识就要去追赶,被祁阳拉住。   祁阳对他摇摇头,示意他向前方看去,只见一群身着警察制服的人往这边赶来,见到沈灵初和祁阳后便公式化地问道:“请问您是李昭的丈夫沈灵初先生吗?”   沈灵初愣怔片刻,点点头。   “请问李昭小姐现在什么地方?”   沈灵初面色疑惑地朝几人看了看,刚想开口,却被祁阳打断。   祁阳十分自然地笑道:“她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,蜜月进行到一半,我们就分道扬镳了,沈先生和我有生意要忙,所以提前回上海。”   几个警察把祁阳上下打量,眼中分明写着不信任。   沈灵初忍不住问:“请问发生什么事了?”   “是这样的,李昭涉嫌谋杀,死者家属已经指认,我们必须把她带回去询问清楚。”   李昭并不知道自己杀人逃亡的事已经暴露,正怀疑地打量君初,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。当君初把原因告之她,李昭整张小脸都煞白,但很快恢复镇静,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。   君初见李昭的模样,心想自己的猜测是对的,低低笑道:“我以为你只是女中豪杰,没想到这么英勇,杀人越货的勾当也敢做。”   “那是他们自找的,我半点负罪感也没有。”李昭冷冷道。   “你说得对,该死的人早晚得死。”君初眸中上演杀戮戏码,表面却显得纯善,“不过你现在最好想想该怎么办,外面一堆警察在找你,暂时不能回上海了。”   李昭尽力平复心口躁动,耐心分析眼下处境。   君初的提议倒是万无一失,只要逃到外省,人海茫茫根本无从查起,更何况现在是各方面条件都落后的80年代。   但逃跑也有弊端,意味着她将失去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,金钱、房产、计划……她通通都要舍弃。她再也无力阻止陈家的崛起,再也不能给自己报仇。父母的悲剧、沈灵初的结局、何建国的下场……她都无力改变。  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!   下定决心,她对君初说:“我要回上海。”   她仍旧可以搏一搏,手上的筹码很多,她未必会输给陈家那帮人。她不后悔杀了陈老头,只后悔自己没能思虑周全,她真没想到陈家人敢报警!      ☆、争执吧,父母!   君初怔了怔,以为李昭脑子坏了,可听她一席解释,瞬间沉默。他不能体会李昭如此巨大的责任感从哪儿来,但他能理解,李昭已经下定决心。   他沉默半晌后,说:“我想陈家之所以敢报警,是因为我跟他们谈了买房的事。”   李昭恍然大悟。   是这个道理!陈家人把地皮房子卖了,就可以拿着钱来外滩过日子,即便村里拐卖人口的事被察觉,也只会针对大范围的村子,不会特意关照那些“出走”的人。   于是他们有了胆子。   火车轰隆隆钻入人们视野,透过窗口隐隐约约看见少女的容颜,旁边还坐着一名样貌英俊的少年,两人皆神思沉闷闭口不说话。   “回去后你打算怎么办?”君初打破僵局,闷闷问道。   李昭沉思片刻,问道:“你已经把钱交付清楚了吗?”   “还没有,那么大笔生意,总要仔细核对一下。”君初说着把合同掏出来递给李昭,眼下房屋买卖并未合法化,民间成交手续比较简单粗暴,往往打个条子签名按手印就算完事。   君初手上的房屋转让协议还算比较详细,各种条款都列得妥妥当当,李昭上辈子见过不少正式条款,这份协议已经算很具体了,到了1992年政策全面开放,把协议和房产证拿去公证下,就可以算作合法不动产。   君初提议:“陈家那伙人敢报警,都是因为我跟他们买房子。我想不如停止这桩买卖,他们没了底气,说不定就撤回上诉。”   李昭想了想,摇摇头予以否定。   取消这笔生意固然能解一时之困,然而一年后的事将是她无法承受的。1990年浦东开发,是陈家崛起的根源,她若不能当机立断,便错过了将陈家打压下去的最佳契机。   她要改变命运,哪会没有代价?既然决定做了,早该有这觉悟!   反正她在这件事里是处于“弱者”地位,事实怎样只有她和那个死去的老头知道,还不是任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?她说自己是自卫杀人,没人会不信,谁都知道被拐卖到浦东的女人,都是被迫“进洞房”。   自卫杀人和蓄谋杀人,根本不是一个概念,再者她而今是沈灵初的夫人,沈东海再不满也要保下她,最终结果肯定是无罪释放。   唯一可能造成的损失,恐怕是沈东海对她的好感,而这也很可能是陈家人报案的最终目的。陈秋月是个聪明人,她早打算好把自己和沈东海对立起来,如此便间接疏离沈灵初父子的关系,她也好从中渔利。   果然歹毒!   李昭恨恨地想,自己实在太自以为是了,以为老天再给自己机会来过,就能轻而易举把那些敌人踢到地狱,却不曾想到那些人之所以能成功,靠的绝不仅仅是运气,他们也有实力,陈老牛、陈秋月、陈老虎都不是善茬,就算是陈老狗,也有其过人之处。   陈家的崛起,终究还是靠他们自己。   李昭忽而有种拨云见日之感,眼中闪烁晦涩不明的光芒。陈家给她的教训受益匪浅,更充分地评估敌人,她今后才能知道如何一击必中。   李昭和君初辗转回到北京,王府井有她的房产,祁阳把钥匙分配给她,暂时还没对外公布,房产变更登记还是个传说的1989年,若非当事人自己说出来,谁也不会知道这回事。前任主人只知道买主是祁阳,并不认识李昭,况且1989年执法机关十分松懈,即便有充分的证据警察也不一定抓人,所以她暂时很安全。   但到处躲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,李昭能想象上海那块儿肯定已经闹翻天了,她必须尽快想出个稳妥的章程,回到上海。   在王府井隐姓埋名住下之后,祁阳很快秘密找过来。他是海外投资商,在国内行走比较方便,沈灵初暂时不方便,由他给李昭带来些消息。   “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。”祁阳大方地坐下,环顾四周,十分嫌弃,“也亏你住得下去,这里还没整修,破破烂烂的,不知道还以为进了猪窝呢!”   李昭给他沏了杯茶:“您老可积点口德吧!我总共买了五个房子,就数这儿最干净整洁了。比不上你的别墅,跟个皇宫似的。”   祁阳在上海有套房子,原本是民国时期的大使馆,被他买下改建成别墅,奢华至极,远远望去都能被闪瞎眼的那种。   放下茶杯,祁阳双手交叉,眯眼看着李昭:“我看你一点也不紧张,按中国人的话说,就是个女中豪杰!”   “你说的话跟君初一样。”   “就是那个把你拖走的家伙?”   “就是他,现在他不在家,出去买菜了。我们躲藏的这段日子,都是他外出办事,真是难为他了。”说起君初,李昭话语间不知不觉就带上点温柔。   祁阳看在眼里,挑挑眉:“我说那孩子陪你东奔西跑,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?”   “你别瞎猜了,他可比我小三岁呢!”李昭笑着摇摇头,当祁阳在开玩笑,“不说这个了,上海那边怎么样?”   “不会比你想象的更好。”   李昭并未觉得意外:“沈书记很生气?”   “岂止是生气,”祁阳眼神冰寒,“陈秋月在旁边撺掇,那老不死的已经给沈灵初下了最后通牒,要他跟你离婚。”   李昭面沉如水,沈东海真不是一般铁石心肠。   看祁阳隐隐愤怒的模样,李昭猜到什么,冷笑道:“想必跟我离婚后,还有个漂亮女孩给沈灵初吧?”   “没你漂亮,也没你学历高,但女孩的父亲是交通局副局长,和沈家也算门当户对。”说到这儿,祁阳就忍不住周身煞气,如果对方不是爱人的父亲,他早就举起屠刀把人杀了分尸!八零年代失踪人口多了去了,他有自信把案子做得无懈可击。   绝对比李昭做得更好。   李昭呵呵一笑:“咱们倒是同病相怜。”   “本来我并不同意你跟灵初结婚,现在看来倒是非这样做不可。”祁阳与李昭相视而笑,“在我有能力保护灵初之前,我们俩不该公开关系,否则就是害了灵初。沈东海太厉害,上海也不是我的地盘,我要先积蓄力量,等有了绝对实力,才能让灵初毫无顾虑地跟了我。”   说完,祁阳意有所指地看了李昭一眼:“对不起李小姐,可能要冒犯一下,我不确定什么时候算机会成熟,所以灵初随时会离婚,你能接受吗?”   李昭耸耸肩:“没问题!”   “你不打算结婚了?”祁阳深深看着她。   李昭道:“你没必要试探我,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,我不想让个男人主宰我的人生。结婚对女人而言,等于丢弃梦想,我费心费力读大学不是为了给别人洗衣做饭带孩子的!我要专注事业,大不了以后领养个孩子——对了,我在外面找男人,你们也别管。”   没有事业就是没有尊严,一辈子做别人的保姆,到头来被弃如敝履,原因只是“性格不合”——今后几十年,国内这种风气将越来越浓,李昭早就看透了。成功女性才明白,事业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。   “没问题,只要不被沈东海发现,你爱找多少男人都和我无关,合作愉快!”祁阳爽朗地笑笑,音调虽不整齐,但长期浸润英文世界炼就的圆润嗓音,听着十分迷人。   沈家大宅。   “嘭”一声巨响,青瓷茶杯被恨摔在地上,沈东海发泄完,冷冷看着何建国,仿佛对方已经是个死人。   何建国脸色白了白,很快恢复镇定,企图说服沈东海:“沈书记,我想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,李昭是我看大的,她不可能是个杀人犯。”祁阳警告过他,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,绝对不能承认李昭杀人的事,否则他就变成从犯,被沈东海记恨上。   可沈东海是什么人,怎会看不出何建国口不对心?他冷笑道:“有没有杀人你们心里最清楚,本来陈秋月跟我说那事,我心里就有个疑影,当时真该查下去!”   李父李母也在场。他们听李昭解释过来龙去脉,根本不信女儿杀人,沈灵初给他们的解释是,陈秋月想把他排挤出沈家,才会对李昭下手。反正人已经死了,李昭也的确和陈家人有过接触,不如就把杀人罪灌到她头上,一箭双雕。   周芸怒火中烧:“所有话都是你那个情妇说的,谁不知道她对我女儿不怀好意?陈家那老头子怎么死的我不知道,但我肯定不是我女儿的原因!”   李锦程冷冷道:“事情没弄清楚之前,您最好不要妄下断论。”   沈东海冷漠地转头,他不想再看到这些人,冥顽不灵!   此时陈秋月从内室走出来,看到李父李母,呵呵冷笑:“你们怎么还没走啊?要我叫人把你们请走吗?”      ☆、买房吧,北京!   “你这个女人!”何建国看到陈秋月恨不得撕了她。   陈秋月走到沈东海身边,揉捏他起伏不定的胸口:“东海别生气了,我早给你说过那个李昭有古怪,你还怪我多心。现在证据确凿还跟他们啰嗦什么?杀人犯的父母也敢在这里信口雌黄,怎么还不把他们赶出去。”   沈东海失望地看了三人一眼:“你们近期离开上海吧,这里不欢迎你们。等找到李昭,我儿子就会跟她离婚,沈家不能出个杀人犯儿媳!”   周芸简直不敢相信,沈东海几个月前还对他们言笑晏晏,现在居然见缝插针地落井下石。真是个平民出身的货,就算当上书记也免不了一身腐臭气息!   李锦程还算冷静: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李昭杀的?难道就凭陈家人几张嘴?他们和陈秋月的关系不需要我来提点吧,你确定他们就没目的?”   陈秋月笑得妩媚:“你们想把脏水泼到我身上?真是好笑!想要证据是吧?我来问你,李昭今年4月中旬从南京出发,7月底才登记为沪钢的员工。期间有人能作证,她没有跟何建国接触过。你们能告诉我,这三个月,李昭都去哪儿了吗?”   何建国脸色煞白。   李父李母也有疑惑,虽然他们很相信女儿的说辞,可是李昭这趟本来就是投奔何建国的,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去打工?  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问题,也不敢深想。   沈东海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们,被欺骗的愤怒充盈胸口,他让人把李家三口赶出家门。   祁阳离开后,李昭和君初又得过深居简出的日子。   “那位仁兄的意思,叫我俩在北京好好待着。他跟警察解释说我在北京遇到老朋友,就多留了会儿,预计一个月后回去。”李昭给君初解释。   君初:“他能在一个月内把事情解决?”   “谁知道!不过一个月是极限,我们留下的时间太长,警察就得跑到北京抓人了。”李昭耸耸肩。   腾出一个月的空档,事情还有转圜余地。她也可以好好想想这些日子该怎么办。   君初静静听着,眼神晦暗,思绪不知流连何处。   “对了君初,你为什么要帮我?”这个问题堵在心里很久,李昭认为她和君初的关系还不至于到“生死与共”的地步,但对方的举动实在叫她震撼。   这一个不好,君初就要担上“同谋”的罪名,不是闹着玩的。沈家或许会顾着颜面保下自己,君初的下场可就危险了。   君初嗓间传出低低的笑声:“那你为什么又要帮我?”   李昭愣住。   君初直直望向她:“礼尚往来罢了,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,仅此而已。”   李昭了然地点点头,她怎么会忘,君初上辈子就是这副死德性,陈老牛帮他寻回奥布莱恩家族的身份,他就把手上最大的一笔单子无偿赠给陈家。   同样,他的复仇心也不可小觑。   从陈家得到的情报来看,君初曾经的的对手全部死的死残的残,那些在他落魄时落井下石的,更是个个家破人亡。李昭死去的前几年,沈东海被人搞下台,惨死狱中,猜测其中君初的手笔不会小。   李昭思及此,忽而打个寒战。   她想到自己也算计过这家伙,她借钱去买房子,借条打了十年……虽然利息是双倍,但十年后的两万跟现在的一万压根不能比!   不敢想象对方知情后会是什么表情,会不会把她大卸八块?   浑身颤抖!   她同时升起个想法,与其自己这么到处奔波赚房钱,还要面对陈家的威胁,不如找个可以依靠的人,对付陈家,单凭她自己的力量还是不够。   君初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选。   他将来会回到奥布莱恩家族,手中势力哪止几套房子那么简单?现在把关系打好了,免得以后还要防着他,跟防着陈家似的,多闹心!   再者,君初能凭着4吨的初始资金,为自己赚回那么多资产,甚至建造比陈家还要庞大的商业帝国,绝对有其过人之处。李昭一个中文系毕业的学生,哪里有人家的手腕和造诣?   打定主意,她向君初提出建议。   “跟我合伙?”君初皱皱眉头,似有疑惑。   “你跟陈家人洽谈好了,那边几百亩地不出意外,今年就能到手。我也在王府井盘下两百平米的地产,欠款八万多,房契和房产证都有,你觉得怎么样?”李昭积极向君初推销,“相信你也能猜到,我从沈灵初那儿,得来些消息,1990年开始,房价就要攀升,首先是上海,接着就会蔓延到北京,我选的几个地段都是金子地,稳准不赔——你有没有兴趣?”   君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:“沈灵初的消息?”   “对,他和祁阳也买了这儿的房子,八百平米呢!”李昭说得有板有眼。   “那怎么不见沈东海下手?”   李昭被噎住。   君初给她出了个难题——沈灵初的消息从哪儿来?肯定是沈东海给他的!沈东海才有可能接触这样的核心机密!   问题来了,既然沈东海是直接关系人,他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?   “他的身份——你知道的,不好做得太明显。就,就委托沈灵初来呗!”   一番解释,也不知君初信不信。   君初凝望李昭的面孔,久久沉默。他的瞳孔中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烧,如暗夜鬼魅,如深渊冥水,黑洞洞似要将人腐蚀,尖锐凌厉似要穿透人心,恍若有欲望的烟火盛开,仔细看去却只剩神秘的寂静在蔓延。   突兀的,他勾勾嘴角:“就听你的。”   李昭被看得胆战心惊,听到这句话就像紧缚的绳索被剪断,顿时松一口气。   接下来她就跟君初讨论两人具体的合作事宜。   “盈利四六分,亏了算你的?”君初眉毛抖了抖。   李昭狠狠点头:“而且欠下的一万两千块,我分文不少,绝对按时还给你!”十年后一万块算个毛!   李昭打定主意,把买房子赚钱的目标交给君初,她乐享其成就好。虽然有点不厚道,但绝对有保障,君初的能力有目共睹,绝对比后世称为“最没用学科”文学系出身的她好得多。   况且此举能得到君初的感激,等他回到美国,保不准给自己个天大的好处,就跟上辈子陈家似的,好处太多太多!   李昭也舍得大方,既然要让君初入套,当然要让对方免除后顾之忧,否则他拿自己当那种为了不还钱而设陷阱的家伙,可就得不偿失了。   她没想到,其实君初就是这么看她的。   君初以为她不想还欠的帐,所以编出个合作的理由,把他的钱全部套住,他也仔细想过,就算李昭不怀好意也无所谓,他总有办法让对方付出代价……   可是现在,他真的震撼了!   李昭是真的对他毫无保留!   他不知该怎么表达现在的心情,因为自十岁那年便再没有遇到个对他好的人,他不知被人关心爱护、被人着想的滋味,他十年来生活在黑暗里,早已忘记阳光的温度。   说实话,他有些不知所措。   李昭不知君初心理活动,继续喋喋不休:“你可别误会了,亏损全算我的,也只限1992年之前,1990年是上海的机遇,1992年北京的房价会有政策出台。如果我说得有误,你可以直接拍屁股走人,如果我没说错,咱们继续四六分怎么样?”   李昭殷殷看着君初。   君初忍下心里的怪异感觉,撇开脑袋点点头。   “就按你说的办吧。”   正当两人说得欢,门外传来敲门声,声声似擂鼓。   君初和李昭面面相觑。   李昭的表情严肃起来:“会不会是——”   接下来的话没说出来,但李昭可没忘记,当初她逃逸的时候,陈家人一路从上海跑到南京抓人,这家人旁的本事没有,撒泼耍狠、杀人越货,不要钱的买卖他们比谁都热衷!   君初示意李昭不要出声,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前,对外面喊一声:“是谁?”   “我是这房子的主人,快让我进去!”门外的声音十分稚嫩,仿佛是个还没长开的大小伙子,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。   陈家人的声音,李昭全部记在心里,这绝不输于他们中的任何人。   她向君初点点头,君初会意,把房门打开。   门后是个看着十六七岁的男孩,高高瘦瘦眉清目秀,鼻梁上一副金丝眼镜,看着像个呆头书生,身上是厚厚的大棉袄,如今接近年关,他的衣服委实算不得充裕。   “你是谁?”君初问。   那人道:“我是这房子的原主人,请问你就是房子的买家吗?”   “我不是,房里的小姐是。”   “那我能不能跟那位小姐说话?”      ☆、上门吧,敌人!   君初用眼神询问李昭,李昭上上下下打量那人,最后点点头。君初授意将此人放进来,三人各自找地方坐了,来人便说明来意。   “是这样的,我本来打算把房子卖了,然后出国读书,现在签证有问题,我可能去不了,劳烦问下,能不能把房子还给我?我可以把钱全书退还。”   他希冀地看着李昭,李昭一个头两个大。   把房子退了?那可不行!稳赚不赔的买卖,过了这村就没这店!   况且她买房子的时候,是成片买的,此人家的地段恰好阻隔了东西两片,把房子还给他,就不能连成片,房产的价值也会大大降低。无论从哪处讲,她都不该归还房子,除非她圣母病晚期!   “对不起,我买房子也有用处,可能帮不了你的忙。”   此人不禁怅然,言行却是极为干脆:“我本来也没把握,那就算了……”   李昭又再三道歉,他摆摆手,道:“我想这位小姐也发现了,以后王府井附近的房价会涨,而且幅度绝不小。”   “恩?”李昭惊了下,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。   他笑道:“你别这么看着我,要不是急着出国,我也舍不得把房子卖了。现在总算下定决心留下,却时不我待,说实话,心里怪可惜的。小姐你也算个有眼光的人,买这么多房子却不是做生意,我就想到你在等着他升值了。”   “……你真聪明,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,我们或许可以做个朋友。”   “我叫孟星河。”孟星河笑道,“孟子的孟,星辰的星,银河的河。”   李昭琢磨孟星河这名字,仿佛在那儿听过。   孟星河,孟星河……   孟!星!河!!!   李昭霍然瞪大眼睛,不可思议地朝对方看去——   他就是未来万里集团的创始人,房地产大亨孟星河?!!   孟星河此人,实在算是个传奇。   他是国内最早几批到国外留学的高材生,1998年拿着两个博士学位回国,却拒绝了国企高薪应聘,着手创立万里房产公司,随着国内房产大好形势,短短几年把公司做大,成为雄踞一方的房产大亨。   李昭上辈子在陈家的时候,孟星河就是陈老牛最头痛的对手,直到李昭去世那年,陈家和孟星河还斗得如火如荼。李昭那时候挺幸灾乐祸,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,李昭还真有几分拿对方当知己的感觉,虽然孟星河不一定知道她是谁。   她仔细看孟星河那张脸,这会儿还真发现有点二十年后的影子,只要皮肤再黑点,皱纹再多点,身材更壮点,眼神更沧桑点。   孟星河自知要回房子无望,心里有了其他盘算。   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,要么继续努力办签证,要么留下想其他办法。前者难度较大,他这已经第二次被拒。后者没有头绪,唯一的房子也被自己头脑发热让出去了,前路有些迷茫。   正当屋中三人各怀鬼胎之际,门外又传来咚咚咚敲门声,这次力道十分大,仿佛和门有什么仇恨,震得屋子里吊灯晃悠,门板上的木渣扑簌簌往下掉。   李昭疑惑看向孟星河:“是你的熟人吗?”   “不是。我父母早就回乡下老家了,直到我学成回国,他们都不会回来。你们买房之前,这儿已经空了几个月。”孟星河笃定道,“我想是找你们的吧。”   孟星河的话加深李昭心底的忌惮。   除了祁阳和沈灵初,还有谁知道她的下落?门口那位很明显不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,无论祁阳或沈灵初,都是教养极好的少爷出身,绝不会用这种力道砸击门窗。   果不其然,门外那人见屋内久久不应,很快不耐烦,扯着大嗓门吼道:“李昭,我知道你在里面,快开门!否则我要把门撞开了!”   李昭脸色刷白!   陈!安!平!   她当然听得出对方的声音,那种流里流气的村土口音,真真把人吓个半死!两人半年前还干过一架,对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,永远把“嚣张”二字写在脸上。   陈安平怎么知道她在这儿?   来不及细想,君初已经走到门前,闷声闷气道:“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,快点走开,否则我要报警了!”   “你爷爷我不是被吓大的!NND开门!”陈安平完全不为所动。   孟星河看看君初,又看看李昭,眸中困惑渐渐沉淀,坐在那儿不动如山。   君初示意李昭躲进房间,李昭会意而去。待李昭身影消失,君初才慢条斯理地打开房门。   门外站着三个人,两男一女。   两个男人,其中一人是陈安平,另一人体格强健,但个子不高,满脸凶相,手上抄着把斧头,寒光锐利叫人胆战心惊。那女人长得五大三粗,满脸横肉,大饼似的脸上嵌着两颗老鼠眼,贼警贼精地四处乱瞟。   君初没想到门外有三个人,脸色沉了沉,强作镇定与他们对视:“你们究竟是谁,来这里做什么?”   三人见门打开了,急不可耐地往里钻。   身材精壮的男人拨开君初,看也不看孟星河,围着屋子转了个圈儿,大喊大叫道:“贱·人!你TMD给我出来!敢杀人不敢承认是吧?我要不把你杀了分尸,就不叫陈老虎!”他竟是陈家老三陈老虎!   女人是陈家老大陈春花,她没什么词汇,只吊着嗓子朝天大叫:“小蹄子,快跟我回村里去!出来!出来!”   君初挡住三人去路:“我说了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,快点离开!”   此时孟星河从座位上站起来,迷迷糊糊问:“请问,发生什么事了?”   “呵,你们藏匿杀人犯,还问我发生什么事?”陈安平冷笑连连。   他们仨此行是受陈秋月命令,提前找到李昭。   陈秋月看得长远,知道李昭回到上海肯定不会出事,证据不足加上沈东海不愿出丑,无罪释放是铁板钉钉。   但陈秋月不愿这么放过她。   杀父之仇,饭桌上的侮辱,害她失去沈东海信任……一桩桩一件件,她可记在心里呢!最好的办法,就是神不知鬼不觉把李昭弄回浦东去。   沈东海为了家里的颜面,不给李昭安置罪名,但也恨极了这个女人。陈秋月看得比谁都清楚,她把李昭弄回浦东,按个失踪或猝死的名堂,沈东海百分百不会多管闲事,甚至还会暗中支持。   把李昭弄回去,事情都好办了!内滩是陈家的天下,几个村子互通有无,都是铁板一块,愣凭李家父母在南京如何财大势大,李昭还不是任他们揉捏?   花钱买来的女人,就该老死在内滩!妄想逃跑?呸!   再者有了李昭这个人质,沈灵初也会投鼠忌器,陈秋月早看那小子不顺眼,得了这个便利也好威逼利诱,沈家还不是她陈秋月的天下?   陈安平受陈秋月“指点”,知道其中利害,找人更是不遗余力。   “小娘皮子给我出来!你以为躲着就行了?我可告诉你,我大哥虽然死了,但你还得给我回去嫁给陈老狗!把你买回来,这就是你的命!”   陈安平喋喋不休,和陈老虎、陈春花一间间房子找。孟星河家事附近最大的房子,听说是祖屋,大小有十几个房间,每个房间还有不少尚未整理的杂物,找起来还颇费功夫。   眼见三人就要进入李昭所在的房间。   君初悄悄拿起桌上的热水瓶,眼里闪烁修罗般的可怖血光。   “这里是我家,麻烦你们别乱翻了,否则我真要报警了!”恰此时,孟星河非常没有底气地站起来“威胁”道,打乱君初的计划。   他给君初递个眼神,君初瞬间了然,将热水瓶藏在身后,用身子挡住三人视线。   陈安平根本不搭理孟星河,不耐烦地挥手把他推开。   突变就发生在一瞬间!   陈春花和陈老虎还在上一间房里翻东西,君初火速将热水瓶盖打开,泼向陈安平!滚烫的开水在陈安平脸上烧开了花,陈安平大吼一声扑倒在地,手脚抽搐地滚来滚去,他的脸已变得通红通红,双手捂在脸上痛不欲生。   外面的动静惊道房里两人,陈春花和陈老虎迅速跑出来,看到眼前场景,君初的热水瓶还拿在手上,白蒙蒙的雾气从瓶嘴噗噗往外冒,还有甚么不明白的?   “混蛋!”陈老虎惯会好勇斗狠,见状二话不说就朝君初扑过去!   陈春花被孟星河拦下,两队人马扭打在一起。   君初还想如法炮制,将剩下的开水倒向陈老虎,岂知陈老虎早看清他的心思,拍手将热水瓶打落在地,双手抓起君初的衣领,照着脸上就是一拳。君初险险扭头避过,两人瞬间便扭成一团,在地上滚来滚去。陈老虎狠辣,君初也不是好欺负的,他自十岁那年始,便在社会上混,打架更是一把好手,杀人放火的事也没少干,正好和陈老虎不相上下。   孟星河这边也很吃力,陈春花虽然是个女人,但身形是孟星河的两倍,且习惯打架斗殴掐架骂事,手段比书生孟星河高明许多,孟星河渐渐被打压得翻不了身。他拼命拖住陈春花,不让君初腹背受敌,已是极限。      ☆、打架吧,男人!   陈春花又一券锤在孟星河后背,孟星河剧痛之下力道松了些,眼看就要抓不住陈春花!   蓦地,手上力道竟消失大半……   孟星河勉强睁开半肿的眼睛,陈春花硕大的身影在他面前轰然倒塌,李昭冷峻的面容出现在眼前,她手里还握着把菜刀,刀刃上鲜红的液体往下淌,与陈春花身体周围的液体回合,俨然在陈春花身体周围汇聚成红色的小潭。   张了张嘴,孟星河半晌无话。   “大姐——!!!”陈老虎见状,大吼一声甩开君初,扑向陈春花已经死寂的身体——或者说是“尸体”。陈老虎泪如雨下,瞪着李昭目眦欲裂:“你杀了我大姐!!!你杀了我大姐!!!”   说罢就要扑过来。   君初眼疾手快,抄过地上的热水瓶,朝陈老虎狠狠砸去!陈老虎眼里心里只有李昭,志向把李昭碎尸万段,哪里看到君初的小动作?   “嘭!”热水瓶在陈老虎脑袋上开了花,胆瓶破裂,金属碎片四处迸溅,不少□□陈老虎脑袋里,鼻子、眼睛、面颊,凡是见着肉的地方都被碎金属片攻占,满脸满脸都是血。陈老虎身子摇了摇,扑通倒地,挣扎几下便气绝而亡。   李昭闭了闭眼,君初冷冷笑看这一幕。   孟星河已经呆住,什么都浑忘了!   “现在怎么办?”君初朝周围扫一眼,冷冷道。   屋子里,两个死人两个活人,还有一个不知死活。死了的死相极其恐怖,活着的都手脚抽搐不能动弹,李昭脸色像雪片,孟星河更是摇摇欲坠眼冒金星。   李昭竭力压抑心底的躁动不安,整理纷繁复杂的头绪。   眼下情形真算不上好,他们要快点行动才行,否则被人发现,就真是百口莫辩了。   “陈老虎弄到没人的地方处理掉。陈春花和陈安平,还活着吗?”眼下只能这么办。   孟星河突兀道:“陈春花不是死了吗?怎么不把她也处理?”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对,跟这两个家伙待久了,自己竟然也对犯法无动于衷了。   顿了顿,李昭道:“我没杀陈春花,本来一刀砍在她背上,她还想攻击我,我就比照她脖子后面来了个手刀,她只是昏过去了。”   她的解释并不能让在场两人感觉更好。   如果生还者只有陈安平一人,那么两眼一抹黑把人解决了也就完事了。可现在有两个活着,下起手来就没那么容易,换句话说,在场谁也不是杀人狂。   ……除了君初。   “都还活着,伤势也不算太重,死不了人。”君初给两人检查了下,冰冰凉凉道。   孟星河被君初“死”来“死”去吓了个激灵,他好歹也是在祖国红旗下生长了二十年的孩子,真心受不了君初把人命当草芥的态度。   他本想斥责,可转念一想,自己也是同谋,如果放到法庭上,关进监狱的人也少不了他那份,于是就不说话了。那个叫君初的看上去很有主意,还是听他的吧!   李昭:“给他们脑子来几下,暂时不要叫他们醒了,然后我们尽快寻个机会,把两人弄回上海。”   “弄回上海他们就不告我们了?”孟星河非常天真。   “陈家的目的不足为外人道,我猜他们来北京完全是秘密的,所以没住单位招待所,而是随便找个旅馆下榻”李昭脑子咕噜噜转悠。   80年代的通行非常方便,买火车票和登车都不需要出示证件,营业性的旅馆也不要身份证,现在真真是啥都不要,全国任你走。除非公费出差住招待所,需要介绍信,还算个身份证明。   “把两个人弄回上海,就意味着没人能证明他们来过北京,我们也有了说头。之后我们去天津,在安楚宾馆下榻,就可以瞒天过海——安楚宾馆是我朋友祁阳的产业。”   君初沉默。孟星河脑袋瓜子转啊转,总算弄明白李昭想做什么。   一方面把陈安平两人弄回去,说他们没离开过上海;另一方面他们三个动身去天津,让那啥安楚宾馆的人作伪证。如果陈安平和陈春花想赖在他们身上,说在北京遇袭,根本没处说嘴去,因为他们没法证明自己去过北京,李昭三人却能证明他们从没去过北京!   孟星河撸起袖子就往上赶:“放心,我保证给他们脑子来几个响干脆,到时候让医院定个脑震荡出幻觉,更有说服力。”   李昭满意地笑笑,孺子可教!   君初默了会儿,抬头:“你好像很了解这家人?”   李昭:“……”   李昭:“别管那么多,先把把陈老虎埋了吧!”   君初建议:“陈老虎还是烧了吧,无影无踪,比较保险。”   李昭点点头,接受君初的建议。   三人分工合作。君初把陈老虎的尸体搬到后院,倒点烧刀子点上火,火舌很快席卷陈老虎全身,腐臭的味道弥漫开来,好在周围的房屋都被买下,没什么邻居。   孟星河留下整理房子,顺便把陈春花和陈安平绑起来,以防意外。   李昭去电信局打电话给祁阳,让他帮忙搬运两个活体,并给安然宾馆的人打个招呼。却不想拿起电话听到另一个好消息。   “黄爱国?”李昭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么个陌生的名字,有些懵。   祁阳在电话那头道:“黄老板似乎也跟陈家人有仇呢,他说愿意帮你这个忙。”   “呵,陈家树敌不少啊,岂不是便宜我了?”   “黄老板的独女被陈安平杀了,可惜没有证据,陈安平逍遥法外。黄老板气不过,要给陈家个教训。你可以放心回来了,我们的证据很充分。”   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!   “多行不义必自毙,我看陈秋月还有什么话说!”李昭听明白黄老板的计划,满意地挂上电话,并火速回到王府井的家中,将这一好消息通知君初。   “黄爱国……”君初咀嚼这个名字,顿觉讽刺。      ☆、作证吧,老板!   李昭却没注意君初的不同寻常,开始商量回上海的事宜。为力求逼真,最好先打道去趟天津,再从天津转道回上海,就装成在天津有同学,她专门来和老朋友叙旧。   “人命官司你也能逃,真服了啊!”孟星河感慨道。   “我们要回去了,你打算怎么办?”李昭问孟星河。   孟星河苦笑不已:“真不敢相信,我来要一趟房子的功夫,就背上人命官司了。看来这地界我也待不下去了,你们行行好,把我也捎带回去吧。”   李昭笑道:“你跟来吧没关系,以后我和君初投资房子兴许要你来帮忙呢!”   “我早就有办实业的打算,可惜国内条件实在是——”   “你可别说丧气话,不出三年,大陆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,你信不信?”   孟星河愣了愣,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昭。   祁阳和沈灵初很快来到北京,两拨人分别行动。陈春花和陈安平被沈灵初二人带回上海,李昭、君初乘火车到天津,又从天津转道回上海,捎带上孟星河。   李昭回到上海,就直奔新家,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,凭她四十多岁的心理素质,绝对不难办到。   十分自然地打开家门,看见沈东海和沈灵初,她还特意惊喜了下:“爸,您怎么来了呀?我给您带了些天津的土特产,打算给您一个惊喜呢!”   李昭的态度太自然,沈东海反而愣住不知如何接话。   方才他正和沈灵初对峙,他让沈灵初赶紧跟别的女孩相亲,等李昭回来就和对方离婚。沈灵初不答应,说不相信李昭是杀人犯,父子俩气氛十分压抑。   “爸,您看,这是天津的□□花和狗不理包子,可有名了!”李昭假装看不见沈东海的惊诧,慢条斯理将“礼物”一一摆放在桌上,末了给沈东海一个甜甜的微笑。   膈应不死你!   沈东海果然很膈应,有些不知所措。   “我进来的时候,你们好像在吵架,什么事啊不能坐下来好好说?”李昭歪头给沈东海递上托盘,包子和麻花颜色鲜嫩,叫人食指大动。   “李小姐真是喜欢装腔作势!”陈秋月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,讽刺意味十足。   李昭冷冷看向她:“陈小姐说话我怎么不明白呢?”   “李小姐不会想说,你不知道杀人的事已经败露了吧?”   “杀人?杀什么人?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   “既然你不肯认账,我只好报警抓你了——东海,死者是我父亲,现在我要把凶手绳之以法,你不会反对吧?”陈秋月泪眼盈盈朝沈东海看去。   沈东海是个极好面子的人,见状什么反对的话也说不出了。   陈秋月轻蔑地看她一眼,拿起电话便拨,没多久,两名警察出现在门外。   “请问我犯了什么法,要受到这样的对待?”李昭傲然挺胸,声声逼问门外的警察。警察刚想解释,却被陈秋月把话截下。   “等你到了监狱里,就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!”陈秋月冷笑。想到李昭马上就要落魄,心底升起无与伦比的快感。   凭你是什么大学文凭!凭你是什么书本网!凭你嫁给什么名门望族!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里?   陈秋月向来是自卑的,这点在李昭面前尤甚。她出身不好,没钱读大学,不得已和沈东海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斡旋。本来她不觉得有什么过分,知道李昭的出现。   有些人的运气实在太好,好到让人发疯!   李昭出身好,文凭好,长得好,即将嫁给沈灵初这个才貌双全的男人,简直拥有所有女人羡慕的一切!对比她,陈秋月那点岌岌可危的自尊心瞬间崩塌。   她渴望看到李昭落魄!   李昭冷冷看着陈秋月压抑不住兴奋的模样,暗暗讽刺道,真对不起,要让您失望了。   她转头对着沈东海,略显愤怒:“爸,您也相信这疯女人的无稽之谈吗?您宁可相信她也不相信我?”   沈东海沉默半晌,最终叹息:“李昭,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,请原谅,我没法做你爸爸了。”   沈东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。   李昭毫不犹豫地转身,仿佛多看那两人一眼都是浪费。   “李昭你别怕,我相信你!”沈灵初眼神坚毅,趁人不察偷偷给她递个眼色。   李昭会意,笑道:“谢谢你,我永远爱你。”话说完自己都要打个寒颤。   “警察先生,我们走吧,我相信法律会给我一个公道!”李昭做出视死如归的架势,慷慨激昂就要往外走。   两名警察哭笑不得,连忙把人拉住:“陈小姐你误会了,我们只是带你回去做个笔录,已经邮政局能证明您是清白的。”   话音落,沈东海和陈秋月傻眼了。   黄爱国主动找上沈灵初,作证李昭刚来上海那会儿被他请去帮工了。沈东海把陈秋月赶出沈家大宅,陈秋月恼恨在心,把沈东海往日隐秘公布出来,拖他下水。 ┏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┓ ┃本书由书本网【嗳魅】为你整理, ┃ ┃更多txt好书敬请登录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┃ ┃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 ┃ ┃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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